小玲 第十三章 女儿的日记
小玲 第十三章 女儿的日记
程程十二岁了，和小玲一样高，村里人都说她和当年的小玲长得一样好看，红扑扑的圆脸蛋儿带着一点婴儿肥，弯弯的眉毛又粗又长，长长的睫毛还忽闪忽闪的颤动着，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留小玲当年的麻花辫，她梳一个长长的乌溜溜的马尾辫。程程不仅长得漂亮还懂事听话，放学就帮小玲干着干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谁家都一样啊！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程程有点儿不对劲儿，不爱上学，每天早晨从家走的时候都磨磨唧唧的，不是说落下这个，就是说落下了那个，有时候快到上学点就说自己头疼或者肚子疼。原来唧唧查查小喜鹊似的，最近也不爱说话了，吃了饭就自个儿关在屋里写作业。
这一天，程程忽然很认真地对小玲说自己不上学了。
“为啥不上学？”
程程不说话。
小玲来气了，这孩子好好地居然说不上学了。
“不上学你干啥去？”
程程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小时候吃不上穿不上就想上学，可是就是上不起！初中没上完就回来干活儿了。你现在不愁吃，不愁喝还说不上学？吃饱撑的！”小玲继续训斥道，真是恨铁不成钢。
程程不吭声，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你说，不上学你干啥去？”小玲恶狠狠地问。
“我和我二姨去挣钱。”程程忽然抬起头大声说。
“啪！”一个响亮的嘴巴打在程程的脸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立刻浮上程程嫩白的脸。
“你再胡说我打死你。”居然说和小敏一起去打工！小玲气得浑身发抖。
程程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妈妈好一会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玲也愣住了，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下手打？
第二天早晨，程程真的不去上学了，她吃完饭就不出屋了。
小玲开始好言相劝，“程程，你去上学吧，回来妈给你做猪肉炖粉条。”
“我不吃。”程程小声说。
小玲又劝，“你去上学吧，回来我给你买个新裙子，就和赵桂芳穿的一样那种。”
“我不喜欢穿裙子。”程程小声回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玲急了，抡起一把苕帚就打，一边打，一边喊，
“这死丫头，给你脸你还不要了！我打死你，看你去不去？我打死你，看你去不去……”
无论小玲怎么打，程程只是哭，就是不动地方。
看热闹的邻居都来拉架，苕帚也打碎了，小玲才住手，可是程程还是不肯去上学。
“要不就让她在家呆一天吧！”有人劝小玲。“反正今天上课也晚了。”
“在家呆着，没门，拿上筐，上山捋猪食去。”小玲心想不能让她家呆着，让她干活儿累了就上学去了。
程程擦擦眼泪，拿上筐子，拿上口袋就走了！
剩下小玲自己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这孩子原来挺爱学习的啊！学习还挺好的，还拿奖状呢！怎么上了五年级以后就不爱上学了呢！肯定有什么原因。
想想自己小时候有什么秘密都写在日记里，反正自己爹娘也不认识几个字，从来不看。找找去，程程也写日记，但是由于自己好歹也是上过中学的人，还懂得尊重一点别人的隐私，一直没有偷看过，现在不一样了。
小玲打开程程的书包，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皮日记本。封面上写着：偷看日记者死！天啊！这孩子都写些什么啊？看还是不看？当然看！我是她妈！！
小玲迅速翻到最新的一页，是昨天写的：
十月十二日 星期日 晴
今天下午，我妈打我了！恨死我了。我不想上学了。她就打我，她打我嘴巴子了，她不是我亲妈，她只心疼小龙，小龙才是她儿子。她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上学就打我。我不想上学了，我害怕，我想离开家，去打工自己挣钱，或者去找我二姨。我想我二姨。
害怕什么？我怎么不疼她了，这个没良心的！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啊！小玲迅速往前翻，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条黑区区的蛇，蛇身上是绿色的花纹，蛇昂着头，戴着眼镜，吐着信子，旁边儿乱七八糟的画着横道道竖道道，还有大叉叉……
再往前翻，还是画，还是蛇，这次是条黑色的蛇，黑乎乎的，也是戴着眼镜，吐着长长的舌头，旁边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好像还有课桌，椅子，也看不出什么来
再翻，还是画，好像是火，看不清……
再往前看，是日记……
十月八日 星期三 雨
今天上午，我很高兴，杜老师在课堂上表扬我了，她夸我作文写得好，还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范文。我真高兴，杜老师对我真好，象妈妈一样好。可是，下午就不高兴了，上完数学课，吴老师又让我去他办公室，说要好好表扬我一下。我不想去，可是没办法，老师的话怎么能不听呢？到了办公室，他说他可想我了，就让我把裤子脱下来……
小玲的头“嗡”的一下，眼前一黑，日记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的浑身都在颤抖，“不！这不是真的！”她听见有人在怒吼。
这是真的吗？她感到天旋地转………
早已尘封的记忆忽然涌进脑海……
那一年她8岁，家里刚刚从生产队分了两只羊，是两只白羊，一大一小，一家人可喜欢了。春天来了，娘让她去山上放羊，告诉她可别丢了。她在山上遇到了赵小刀和她哥哥赵大军，那一年赵小刀15岁，赵大军17岁，他们在山上放牛，他们说他们可以帮她放羊，羊肯定丢不了，她就跟着他们。
有一天中午，他们让她和他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睡觉，赵大军给了她一颗水果糖。她嘴里一放，啊！真甜啊！她笑了！赵大军和赵小刀互相看着也笑了，他们说你都吃我们的糖了，你也得给我们点东西，她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拿，他们就说那你就把衣服脱了，我们要看看你尿尿的地方……
有一天，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娘，她娘一听当时就傻了，直愣愣瞪了她半天，忽然疯子一样跑出去，
“她去找他们家去。”娘嘶哑着嗓子怒吼着，小玲吓坏了。
那天半夜的时候，娘才回来，她眼睛已经哭肿了，她背回来一袋子小米放在炕上，然后抱着小玲嚎啕大哭。
娘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娘不让小玲去放羊了，她把羊卖了。娘对小玲说，
“这件事以后和谁都不要说！”
从那以后，娘再也不让小玲和赵家的孩子一起玩。
小玲一直觉得娘的自杀和自己那件事情有关，所以她执意要嫁给李大刚，只有坏人才能对付坏人……
小玲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再次打开日记本
九月八日 星期一 阴
今天下午，我数学考得不好，吴老师说必须好好惩罚我，他把我带到办公室关上门，让我脱……
“啊！”小玲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
PS：很不幸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本来昨天晚上就写好了，可是不忍心发！更不幸的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我任教的第一个学校，在我上班前一年……有人说生活就是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大抵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