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短篇小说

酒窝本应盛满阳光

2017-05-03  本文已影响141人  千千素姁

                   

2015年夏天《左耳》全国上映,甜言蜜语说给左耳听。只可惜夏英蒲作为高考大军中的一员是没有时间去影院的。第二次模拟考完之后,年轻的班主任带来了一个重量级的惊喜,鉴于本次模拟考七班考了年级第一,她决定晚自习的时间给大家看电影。欢呼声中,女生呐喊刚下架几天的《左耳》,男生只好绅士妥协。左耳没听到的故事,夏英蒲用右眼看完了;左眼在小耳朵因为听不到吧啦的遗言而哭泣的时候淌下一滴不为人知的泪,无关电影,无关爱情。

夏英蒲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王宇,她的白衣少年是否也会像电影里一样,只是夏日一番美梦罢了。所谓一眼万年,这一点她和小耳朵是如此的契合。或许青春正如夏英蒲自己的名字般同夏日漫山的蒲公英,一吹即散……

踏上向北的列车,路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在去往目标的路上。

大学的夏英蒲加了好几个组织,整天忙得飞起来。点头之交泛泛,可真正知心的人却没有,并非同学不友善,她自己也知道是自己没有真正走近别人。一个人内心的孤独,医学是无能为力的,他人更是爱莫能助,她跟他们不一样。

     夏英蒲长得普通,脸平坦光滑并无特色,最大的违和是上面安了一双大大的酒窝,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生涩又不自然。她讨厌照镜子,即便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看镜子里的酒窝,依然有一种绝望的讽刺。

靴子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作响,夏英蒲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医生的话。她以为白衣天使都是慈善、和蔼,委婉的,可那位白衣大夫完全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口气:“来,眼睛对准机器,眼珠不要转”,“对,就这样,不要动……”,“眼睛是不是受过伤?……”,“家里人有无病史……” 最后他说:“你这个度数太高,做不了手术”,很是直接。夏英蒲怕怕地问:“不是1200度可以做激光手术的吗?”“谁说的,你去问问谁敢跟你做。”

“哦。”

“你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左眼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右眼高达一千多度,如果不加以制止,这样发展下去会有失明的可能性。我建议你去做一个‘后巩膜加固手术’。吴医生是我们医院这方面的专家,他常住俄罗斯,每年来中国做几台你这样的手术。你需要提前预约,手术费是一万五左右……”  “不是,医生,这个加固手术可以让我摘下眼镜吗?”

“不可以,这个手术是遏止度数再增的,你的度数不能再增了。现在,你去二楼护士站问问吴医生的行程。”

回学校的路上这番话一度让夏英蒲崩溃,她不敢让眼泪流出来,模糊了镜片,痛苦地睁大眼睛依然看不清世界的轮廓。

   那天晚上学生会组织部的杨光发消息问元旦策划写好没,正值夏英蒲翻着一本书发呆。其实大一新生的策划根本不会被采纳,部长早有想法,只是想锻炼新生而已。 可夏英蒲却答非所问:“杨光同学,你为什么叫杨光?”

没想到对方倒也答得一本正经:“我爸姓杨,老妈名光洁,就叫杨光,谐音阳光,也是他们的愿望。”

“那杨光同学,你的阳光能传多远的距离?”

 他发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有多大,就能传多远。”

“那你的心有多大呢?”,她问。

“行者无疆”,他道。

  夏英蒲觉得自己好笑,约莫过了半小时,她回了一条“只可惜我不在疆域里”。那边问“你咋知道你不在我的疆域里?”她觉得自己可耻,竟妄想别人的阳光能照耀每一个人:“因为我感受不到来自你的阳光。”

  杨光又发来一个表情,然后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叫夏英蒲,挺有诗意的。”

   她笑:“我妈说:‘有一天她抱着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正愁没名字,恰好一朵蒲公英飘过来,就随性叫夏英蒲。”

后来接近半个月的元旦节目排练,夏英蒲发现杨光真的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他跟每一个人都谈得来,排练时很认真,又会偶尔来两个段子,恰当的幽默让人舒心。夏英蒲心情不好,只跟大家随便寒暄了几句。可偏偏她饰演的是一个阳光的女孩,从第一天开始她就把台词背得贼熟,却怎么排练都没有进步,自己也很是过意不去。 到后期大家都厌烦了,一个话剧演了无数次,原有的激情也消下去了。被学姐批评一番之后,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恰好夏英蒲坐在杨光旁边,他说:“你刚刚演得挺有劲的。”

夏英蒲好笑:“刚刚大家连台词都对不下去,你却说我带劲。”

   他无话找话:“嗳,你酒窝挺大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呵呵”

 “酒窝挺好看的,我就没有酒窝。”

 “那你得怪你妈没跟你生一对。”

 “要不然把你的分我一个,这样就ok了。”哥们,你也忒会撩妹了吧。话虽如此,夏英蒲这个只有高中时迷恋王宇的姑娘还是脸噗地红了一下。她说:“好啊,借你一个。”但他们之间也没因此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元旦晚会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在戏服外面披一件羽绒服还是冻得不要不要的。大家又都忙得一整天没吃上饭,他们节目又排在后面,演完下台其他人就都要去吃饭。学姐让杨光等着散场把道具带回去,道具很多,夏英蒲说:“你们去吃吧,我不饿,待会儿我跟他一起拿。”杨光说:“你去吃饭吧。”“没事,我不饿。”夏英蒲在他旁边坐下。他们一起看完了晚会,中途很默契地没说话。

把道具放回,杨光带她去校门外吃饭,虽然是第一次跟男生去外面吃饭 ,但作为一个成年大学生,夏英蒲实在不好意思矫情。男女生出去,男生掏钱再正常不过,可夏英蒲不习惯欠别人。恰好第二天是真正的元旦,她就巧妙地利用元旦QQ红包把钱还给了杨光。

整个冬天她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没来得及欣赏北国飘雪的壮丽。有那么一瞬间她会怀念那个当初自己逃之不及的小镇。人们对远方往往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离开之后却又会对那个自己曾经为之羞耻的地方念念不忘,即使嘴上仍不愿承认。夏英蒲对远方的理解是逃离,逃离自己,逃离难堪,显而易见,内心的孤独是逃不掉的。她没有成功。

元旦过后就是冗长的复习,舍友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在宿舍刷卷子,夏英蒲静不下心来索性背着书包去了自习室。那天她正在逛一个贴吧,有人敲桌子示意可不可以坐旁边,抬头一看是杨光,点了点头:“你也来自习?”他说:“对,宿舍太吵了,来背背英语。”“我以为你们男生都不上自习的。”杨光笑了:“搞笑,你没发现这间教室那么多男的?”夏英蒲不想和他争辩说她只是以为他这种与游戏和组织工作为伍的男生不会上自习,只好呵呵干笑。

狂贴吧时无意间了解到一个ICL晶体手术,夏英蒲兴奋地进百度搜了好久。ICL主要针对高度近视人群,手术切入口小,术后无需维护。夏英蒲不知道那一刻的她像突然断了线的氢气球身子不自主地颤了几颤,激动得活似一个疯子。她一晚上都在翻阅有关ICL的术前准备、要求、住院与否,还看了一些手术过的人的故事。自己整晚都根本无法淡定下来,可惜看不到脸,不知道脸上是否像书上所描述的一样笼罩的乌云一下子散了,且红光泛滥,可她切身地感觉到自己连翻手机的手指都轻盈了起来。她了解到很多成功的案例,还关注了当地眼科医院的微信公众号,与医生助理攀谈了好久,确认不出意外自己可以进行手术,但在手术前度数不能再上涨了。

那晚他们顺其自然地一起回了宿舍。此后的几天直至考试夏英蒲去自习室都会遇到杨光。声称要复习英语的杨光几乎没怎么看书;反倒是本只打算独自发呆的夏英蒲高数一下子突飞猛进。所谓突飞猛进不是说杨光教高数到了神一般的地步,而是夏英蒲之前的高数跟没学的无二般,相比之下真的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两人相熟也就自然而然了。

春节的时候夏英蒲认真地跟母亲谈了这件事。眼睛是她不愿触及的痛,以前她连配眼镜都不愿跟父母多说。夏英蒲必须承认对于左眼先天性基本看不见而右眼又先天性近视,她始终无法原谅父母。尽管她知道这也不是父母愿意的,或许这是人的本性总要为自己的疼痛找个归宿。 她希望在大学期间可以把手术做了,明年她的年龄就能手术了,所幸妈妈能理解,她说:“能治就治”。

果不其然杨光的英语挂得毫无意外。鉴于杨光帮夏英蒲过了高数,夏英蒲再不管闲事也不好拒绝人家补考前的自习邀请。无论是学高数还是英语,杨光永远都是那个主动的人。补高数时夏英蒲从来不说哪里不懂,反而是杨光恨铁不成钢地告诉她什么地方会考;而学英语她也只会在杨光问的时候回答他。杨光啐她:“夏英蒲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哦,你于我可不是滴水之恩,大得我无以为报。”她笑道,“罢了,讲真我也不知道咋补英语,范围太广了,你多背背单词和作文,自求多福吧。”杨光给了她一个“生无可恋”的白眼。其实除了第一天,其余的几天杨光去自习室压根没学英语,夏英蒲自己看书,而杨光则看看有关特朗普的新闻就或是画画力图。像他这种男生确实不怎么把补考当回事。不过夏英蒲配得起“义气”二字,送佛送到西,一直陪他上自习到补考前一晚。

   舍友揶揄她和杨光在一起了,夏英蒲吓一跳:“我们只是朋友。”舍友不信:“我经常看到你们一起回宿舍。”“但我们不可能。”她说。

不是夏英蒲矫情,杨光对每个人都好,她也看到过他和别的女生一起回宿舍,况且杨光有女朋友,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这种趋势。她总是会想起高考前那些天真的日夜,她用两年的时间最终也只感动了自己;她总想起高考前夕自己睁大不可置信的眼睛。经历过少年王宇后,她没有看破红尘,也依然相信爱情,可现在她暂时真的没有恋爱的冲动。

   五月份,校园里的花开得最灿烂,杨光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给夏英蒲发QQ:“夏英蒲,哥要拥抱整个花丛了。”“去操场放飞自我吧!”夏英蒲回他。

   杨光生日,夏英蒲给他寄了一个音乐盒和一条木雕小丑鱼到隔壁学校。他打电话说:“你有病啊,让我跑这么远去取快递。”

 “我说了好半天快递小哥才给我邮的,他非让我自己走路送去。”

“你不会跟他说我们是网友吧?”

“你咋知道的?”

   刚挂电话他就拍了一张小丑鱼的照片发过来,配有文字“像你!”

夏英蒲在网上和医生助理约好去医院检查,在公交车上遇到杨光。他问“你去哪?”“医院。”“巧了,我们同路。”“你呢,干什么去?”夏英蒲问。他说:“去我前女友学校找她。”

到医院杨光却跟她一起下了车,“你不是……?”

 “她逛街去了,没在学校。”他答道。

   夏英蒲没找舍友陪,因为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以免碰到伤疤。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外面有一个人在等你的感觉挺好的,至少面对冰冷的机器会少一点害怕,多一点底气。

医生要求下星期再做一次全面检查。出发之前一天晚上夏英蒲给杨光发消息:“明天你有时间吗,可不可以再陪我去医院?”他发来一个表情包:“你也有事求我啊,我要是不答应呢?”她回道:“那算了,我明天早上八点到校门口坐公交。”如她所料,杨光在八点的公交车上等她,夏英蒲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夏英蒲的性格活泼不足,呆板有余,加上她自己无欲无求,很难会有真正的朋友。除了高中时摒弃枷锁,鼓足勇气喜欢过一个人,她只有一起长大的表妹。杨光虽不算太意外,但她确实没预想过。

从医院出来,杨光非要跟她跟他去夜市吃饭。夏英蒲怪道:“你确定不回医院看看脑子,夜市白天可没人。”

他说:“来,跟哥走,哥带你去治脑子,白天比晚上有趣多了。”

白天的夜市比较空旷,没有吆喝,更没有拥挤的人群。淡淡的桂花香和小孩飘在空中的氢气球相得益彰,还混有糕点的芳香。确实狠狠地打脸了夏英蒲,她只好厚着脸皮跟人家去吃饭。不过,没多久夏英蒲就得意了:“天啊,杨光,你竟然喜欢小吃,一路的小吃你都没放过。”

他用鼻子哼哼:“身材好,就是任性。”然后瞟了一眼夏英蒲。

 “哥,我是说你不太有男生该有的样子,竟然喜欢小吃,再说,我哪里胖了!”

 “夏英蒲,你也没有女生该有的样子。”

夏英蒲正思忖着没有女生该有的人样子是指她没有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是指她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小吃?不知不觉便走到一个卖木制玩意的小摊板前。她一眼看中一只木盒子,纹式简单,色泽暗沉,恰好符合她对笔盒的想象。杨光二话不说就掏了钱。

   不得不说作为朋友,杨光是十分合格的;可要作为男朋友,虽然舍友小雪一再认为他们有可能,但夏英蒲不以为然。杨光这样的男孩,他会有很多夏英蒲这样的女性朋友。他对谁都好,什么环境下他都可以发起一段阳光的搭讪,然后开始一段友情。除了王宇,她没有想过自己该喜欢哪一类型的男孩。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绵绵夏日的话,这一切都是真的。

2016年的暑假夏英蒲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为期20天的志愿支教活动。天知道,杨光也参加了。出发的那天,他帮他们班两个女孩扛着行李,像极了粗鲁的农民工。“嘿,夏英蒲。”他笑着高声跟她打招呼。他好像很开心,一路说笑不停。

   夏英蒲喜欢乡下,很简单因为山村不吵。她教的是数学,每天下午上完课后,她都会带着课本去附近散会步,然后备第二天的课。如果有需要,她会帮大伙把菜买回去。她散完步就在树下备备课,写写日记。如果不是团队要求,她真不想这么早回去。这里的一切、环境、伙食、天气、人群她都可以适应,可她惟一不能适应每晚都要和几个女孩挤在一起。

夏英蒲的第一天任教绝对是灾难,提到第一次上课又不得不提杨光。她第一次走进教室,刚做完自我介绍就见一个女孩趴在桌子上哭,本来就有点就紧张,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局促了半天,她走下讲台:“小妹妹,上课了,别哭了好吗?”没人理她。夏英蒲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孩子:“发生什么事了?”只见几个女孩往后缩了缩身子,并不说话,夏英蒲尴尬症都犯了,完全束手无策。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拍着那女孩背部:“小妹妹,别哭了,你先起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老师一定帮你解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孩嘭一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桌子上的书全砸在了前排男生的后脑勺上,夏英蒲吓懵了,女孩一边砸东西一边哭,哽咽着道:“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前一刻还安静的众人,这下炸开了锅,全班暧昧地哄笑。夏英蒲总算知道个所以然了。可问题来了,知道发生什么是次要的,怎么解决才是主要的,而夏英蒲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问题啊。现在的孩子,才五年级,这是要上天吗,她愣住了。不一会前排的男生似乎不能再忍了,拍桌而起:“你烦不烦?”可能是太激动了,旁边同学的水杯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带到了地上。这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夏英蒲看见他羞愧地把头埋下,脸红红的,似被灯泡罩住了一般透明。

第二节课是杨光的美术,夏英蒲不要脸的逃之夭夭。下午她发现男孩女孩奇迹般地和好了。听说杨光把男孩带出去谈了一中午,男孩就主动找女孩认错了。

夏英蒲觉得有必要跟杨光道个歉并道声谢:“那个,不好意思,我早上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事。”杨光说:“夏英蒲,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时候真的很古板。”“有吗?”她问。

杨光主要教初中年级部的物理,所以他们的空闲时间并不一致。但有时候,夏英蒲有一种他们待一起很久的错觉。或许是她为了答谢人家主动承诺帮他洗衣服,经常看到衣服,不免联想到它的主人吧。那次的事,夏英蒲被带队队长数落了一番。杨光嘲笑她:“队长说我应变能力不错,要不要跟我学学。”

夏英蒲仍然下午到学校外面散散步,那是一个有着梦幻般彩霞的傍晚。山里的夕阳似乎要比城市的大上好几倍,四周镶着一层金边。和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分开后,她坐在田坎上发呆,她看见夕阳离她很近很近,似乎触手可及。她不知道自己对着太阳痴坐了多久。

直到有人拍她肩膀。杨光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抽了她一只耳机带在自己耳朵上。他单手抱着篮球,满头大汗,样子滑稽极了。简短几句之后,他们并肩又坐了好久。

微风掠过之时,夏英蒲回首捋了捋头发。她仿佛看到刚才太阳四周的金边挪到了杨光的周围。就是这一回首,就在这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加速跳动。“我喜欢杨光”这一冲动就这样冒了出来,无论如何也摁不下去。即便她无数次嘲笑自己也无济于事。

回学校的路不过几百米,可夏英蒲要和他并肩还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谓比走一百里还要艰难。

不知为何,此后的几天她只要一见到他都会心跳加速。同宿舍的女孩讨论男生,李依跟杨光同班,她们提到杨光时,她会装作无聊才加入她们,内心却听到一个有关他的字都澎湃不已。当初喜欢王宇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恋爱果然是件可拍的事,它会把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它会让夏英蒲有意无意与杨光来个偶遇,然后无话找话说,即使大多数时候她智障的话题完全没有可能长长地继续下去,但夏英蒲却为此激动不已,心里满满的满足。有时她正在讲课,杨光从窗外经过,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忘了接下来要讲什么,呆呆傻站着,似乎人家是朝她走来的。

   临近离开的前几天,轮到夏英蒲和宿舍几个女孩去买菜。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几个女孩拉着手往前冲,夏英蒲的眼镜全花了根本无法前进。李依大声说:“英蒲,把眼镜摘了,快跑。”

痛苦像瘟疫一般袭击夏英蒲,羞耻涌上心头。她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在雨中缓慢前行,疾病攫取了她。该死的苦涩铺天盖地。她不想让她们等她,可摘了眼镜的她又根本不能跑。李依又喊她:“夏英蒲,快走啊。”她能感觉到女孩们的不耐烦。“我……我有点想上厕所,要不你们先走吧。”

她比任何时刻都知道最真实的自己,身粘秽物,企图洗掉以掩盖的可耻。如果说杨光是阳光,那她则是深深深的夜空。南半球的阳光照不亮北半球的黑夜。

 “杨光,是杨光,杨光快点把伞给我们。”李依高兴地大叫。原来男生们都出来分头找来了。但杨光只带了两把伞,李依自作主张考虑到她们三个跟杨光不熟,就安排夏英蒲和另外两个女孩撑一把,她自己和杨光撑一把。想必她不知道夏英蒲和杨光好歹算得上朋友。罢了,刚刚重新看清自己的她,这些天来第一次不想见到杨光。

三个女孩撑着一把小小的伞在风雨中摇曳。

   夏英蒲不讲理地对自己说:“他知道她的秘密,他应该理解她的。如果他回头要求与自己一把伞,那她就任性一次。抛开一切顾虑,哪怕他生她的气,说她破坏了他心目中最美的友谊;哪怕自己一堆缺陷配不上他;哪怕自己万千顾虑,她都会找到他并告诉他:‘她喜欢他’。”

默数:“一 二 三……回头啊,杨光。”

  “一二三……”,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把伞给李依让她们分着躲,自己则冲进大雨里。

左眼没有靠近心脏,可为什么夏英蒲的痛如此真实切肤。除了一如既往的为自己眼睛而痛,更为一些不愿意面对的心情而痛。

此后的无数次,她都再没有勇气倾吐爱意,却无数次欲冲上去与他并肩。最磨人的也不过如此了。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是朋友,却又有些东西不一样。夏英蒲深知缘由在自己。是自己心里有小九九,不能坦荡与他相处。

   大二杨光当了部长,而夏英蒲退部了。相比之前,他们之间似乎淡了。除了在食堂偶遇,杨光常会在QQ上给她分享一些故事,约过两次饭。朋友之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夏英蒲也满足了。

说来也奇怪,此时的夏英蒲总算能和王宇对话了。有一次王宇找她谈话,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再一提到王宇就心口堵塞了;听到他的现状她也不再心口莫名的疼了。

他说:“她没有爱过我。”夏英蒲平淡地回道:“我是过来人。”“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句话没用。”他说。“我就不说‘没关系’了,祝你早日痊愈。”夏英蒲说。一年前的夏天,王宇在高考前夕牵起隔壁女孩之手,以此当着全班宣告夏英蒲的失败。一年后,落荒而逃的夏英蒲终于能面对事实了。那时候他们是朋友,所幸现在和杨光的友情还在。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夏英蒲遵照医生的嘱咐,每次用眼不超过五十分钟。等待着春天到来的时候进行手术。等待期间,她偶尔会害怕,会担心手术。除了焦虑,在这期间她真的压住了感情,学会了把杨光当朋友。

有一次夏英蒲在路上遇到李依,便闲聊了一会儿。谈到当时支教的事,李依很大方地说道:“其实,杨光这个人不错,以前我还真打算撩他的,不过他可能还喜欢前女友吧,对我没感觉。”夏英蒲很诚恳地说:“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他前女友已经有男朋友了。”李依活泼一笑:“算了,我可不干结果未知的事,对了,英蒲,改天大家一起聚聚。”她调皮地说,“支教回来,就没睡一起过了。”夏英蒲点点头,她是真的觉得杨光适合这种开朗的女孩。

除夕的时候夏英蒲放了烟花,那晚的天空繁星点点,虽然她看得到的并不多,但她还是很开心。第二天她就遇到了王宇。高中学校旁边那家陈旧的奶茶店里,王宇说:“英蒲,其实我当时对你有过感觉,不过后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对我淡淡的,我以为你是想通了。”

王宇离开后,夏英蒲哭了,不管真与假,她高中的青春没有遗憾了。手术之后,她就真的与“逃避”二字无缘了,现在的她无比期待那个全新的自己,能轻松站在阳光底下的自己。

手术前一天晚上,杨光给夏英蒲发消息:“夏英蒲,现在可以把酒窝分我一个了吗,你一个,我一个,我会好好保管的。”夏英蒲笑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眼睛的事的,还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在公交上跟我装偶遇?”他笑:“夏英蒲,猪,你忘了,大一上学期你在自习室逛贴吧,激动得像要飞起来的气球,只要瞟一眼,猪都知道什么回事。对了,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明天以后再说吧。”她说。

护士把夏英蒲的眼镜摘了,然后给她带纸帽子包住头发,洗手消毒,进入无菌区。几个护士轮番给她测血压,点麻醉,扩瞳,碘酒,各种滴眼药之后推进手术室。主刀医生进来了,夏英蒲只能辨别他的形状。她突然有点紧张,还好医生很温和。他说:“我现在开个口,你会感觉到视觉模糊。注射agent的时候,你的视力点会有偏移……”医生在她右眼里植入了ICL晶体。

手术后的一段时间,情况并不妙。总是会视线模糊。杨光坚持陪她去复查。

  学校的樱花此时是最美的,粉粉的,小小的,疑是落入凡间的精灵。走在小路上,花瓣纷纷洒洒。夏英蒲想对每个擦肩而过的人微笑。感谢前世为今生的擦肩而修行。重生不是变了一个人,她还是她,只是洗去满心的污浊,一身轻盈。

一次去医院复查,他问:“你还记得支教时那个小男孩吗?”“记得,一个长得很干净的男孩,文艺汇演完,大合照时硬要站我身边。”夏英蒲说。杨光情绪突然波动起来:“你没发现当时他也站我身边吗?”“什么意思?”“我帮他搞定了女朋友,他肯定也得帮我啊。”

 “so”夏英蒲装昏。怪不得那男孩总是对她特别热情。

 “so,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先回答我,上一次我送你的木制小丑鱼还在吗?”

 “哦,你说那条跟你一样丑的小丑鱼啊。我暂且视它为定情信物。”

夏英蒲皱眉:“那你为什么总是连名带姓叫我‘夏英蒲’?”

他说:“因为我喜欢夏日飘飞的蒲公英,夏英蒲,你分我一个酒窝,我分你一半阳光。阳光照到北半球不过是跨点纬度的事。”

亲爱的,这是最动人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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