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钢镚

说起达茂村的刘德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小子是个财迷，就他那股子财迷劲儿，说出来你估计不信，每天一睁眼便要将家中的钱财统统数过一遍后才下床干活，睡之前又得数一遍，多了，兴高采烈比娶媳妇都高兴，要是少了，就跟死了爹娘一般，一夜难眠，提到媳妇，想起一件小事，据说他结婚当天，有好玩笑的在他洞房门口用马尾巴栓了个小钢镚，说只要掉下来就归他，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能当场搬个凳子坐在下面守着，任爹娘媳妇如何闹腾就是动身，直到对方认栽，主动求饶，讲钱取下来给他才肯善罢甘休。

就这么个人，最近居然遇到个稀罕事，当然这事儿肯定跟钱脱不了干系。

边城县送葬的风俗相信很多地方都有，出殡起杠时或经过十字路口、河沿、桥梁、井台、祠庙、城门都要向高空撒纸钱。因为这些路卡，是逝者路过的地方，儿孙安排人撒纸钱，为的是打发路边的好兄弟，让他们给新逝者让个道，以便顺利通过黄泉路。可随着人们生活日渐富裕，腰包鼓起来，这纸钱渐渐就变成钢镚了，说起来也没多少，一角一分的一把也不过是那么点钱，可这在刘德旺眼里，那可是不得了，有空没空就跑去看出殡的，说是去看热闹，其实一双眼就盯着钢镚，只要桑竹一抬手，他嗖的一声，绝对第一个冲过去捡，一个饿虎扑食便能用身子盖住一大片，加上手脚并用，谁也抢不过他，不一会儿功夫便能赚他一捧，回去一数数，还真不少啊，心里那个美啊，久而久之，居然上瘾了，没事就往出殡的地方凑，还别说，倒是真让他找出点门道来。

2015年12月的一天，他趴在被窝里数完了家中钱财儿，掐指一算，便觉得该去双蛇弯捡钢镚了，天还没亮，就披着绿大衣候着去了，别说那地方还真阴森，小路崎岖不说，极不稳当，加上松林阴沉，雾气沉沉，稍不注意便得摔一跤，又常有翻车丧命的新闻出现，别说是出殡的了，便是平常赶集的拖拉机一到这里，也有不少丢纸钱的，不为别的，就为报个平安，那些孝子贤孙到了此地，更得玩命儿撒钱，向好兄弟们买个平安，好让自家老人走个平安，更是为了这场百事平平安安，所以刘德旺觉得这儿守着，就跟掉进银行金库差不多，更美的是，那些乞丐啥的也不来这儿破地儿，等于主家洒出来的钢镚都进了他的口袋。那是一天顶五天，破百超千不费劲儿。

还真是如他所愿，刚蹲下来没多久，便看到一堆出殡的队伍呜呜泱泱的过来，吹响凄凉，悲悲戚戚，好不伤感，一看便是孝子贤孙，刘德旺心中大定，越是这样的好儿孙，这钢镚越多，反正这儿就他一个人，就擎等着人走之后，让他赚个钵满盘满吧！，正等他心中得意之时，忽然看到不远处多了个小兔崽子，这家伙眼巴巴地望着出殡的队伍过来，就跟留哈喇子的傻狗一般，看了就让刘德旺不高兴，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也顾不上出殡的队伍走没有，三晃五晃便冲了下去，朝着那些钢镚撒下去的方向便冲了过去，等他到了定睛一看，就见那个小兔崽子捧着一把钱，朝他贼兮兮的傻笑。这一下可恼了刘德旺，他气呼呼的捡起旁边的一根大树枝就丢了过去，那小子也不孬，头一歪就跑了，还别说跑得倒是挺快。

刘德旺将捡剩下的钢镚抓弄过来，数了数，还真不少，足足有五六十个，大部分还是一元钢镚。本来不少，可想想如果没有那小兔崽子插手说不定会更多，忍不住咒骂起那个小崽子来。

骂够了，歇了一会儿，又看到不远处来了第二趟送葬的队伍，这一队人马也是不少，大老远便看到了满山漫野的白布幔，不用说这又是一只大肥羊，心中不觉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附近，没看到那个小兔崽子，这一下心里更美了。

看着那漫天钱雨，他便觉得赏心悦目，等到队伍走远，他三步并做两步赶紧下去，收拾，谁曾想找了大半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干巴巴地翻出来三四个钢镚来，加在一起还不够二块五的，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脑袋，寻思这问题出在了哪里。

猛然间看到树林中闪过一片人影，他心中一惊，走过去又看到那个小兔崽子，不由得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便要揍他，谁知道那小兔崽倒是机灵，撒腿就跑，愣是没让刘德旺追上。

刘德旺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好不容易出了口气，看看日头，算算时间，这时候再出殡的就少了，数了数这一天的收上来的钢镚，比他的预算可是少多了，不免觉得晦气，就在他打算回家之时，又听到一股子不绝如缕的唢呐送葬曲，赶紧停下来脚步，数了数人头，心中大定，这一票应该还能弥补一下今天的收入。

又一想那个截胡的小兔崽子，等漫天钢镚哗哗落地之时，刘德旺如接收信号的猎犬，嗖的一声便扑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抓起来就往兜里塞去，这一趟还真是个肥差，没一会儿功夫居然让他将绿大衣兜兜都装满了，不由得心满意足起来，可抬头一看，那个小兔崽子也在不远处捡钢镚，不由得怒上心头，下意识地捡起了地上不知道哪家何时丢下的半截哭丧棒，就朝着小兔崽子抓去。

这一次那小兔崽子专心捡钱，没来得及跑，被刘德旺抓了个正着，没头脑的打去，小兔崽子抱头鼠窜，却又被刘德旺拦住，小兔崽子笑了笑，一甩手将兜里的钢镚尽数丢了出去，看着他口袋都翻了出来的样子，刘德旺这才板着脸将他放了出去。

眼瞅着他一溜小跑不见了踪影之后，这才蹲下来，拾捡起地上的钢镚来。

这钢镚越捡越多，他心里也是越来越高兴，等收拾完地上的钢镚之后，才长处一口气打算歇歇再回家，就看到不远处树枝上有一摞硬币，齐齐真真的放在，看上去就得过百，他这个高兴啊，他扑过去一把抓了过去，谁知入手竟然变成了牛屎，恶心的他赶紧甩开，便觉得兜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伸手一摸，居然跳出来个癞蛤蟆，差一点就窜到了他的脸上，再往兜里一看，今天建起来的那些钢镚竟然没来由的全成了屎尿等物，一下子就蒙蔽了，就在这个时候，便觉得身后一阵阴冷，回头一看，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还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刚想叫骂，忽然一脚踢了过去，将他掀翻在地，还没待他爬起来，小兔崽子便拿起地上的哭丧棒没头没脸地揍了他一顿，打得他龇牙咧嘴，苦不堪言，更过分的是那小兔崽子居然一边打他，一边将那些钢镚狗屎之物塞到他的脸上，嘴里还有兜里，只要刘德旺反抗，便是一顿好打，急促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德旺才醒转过来，那小兔崽子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如被人抽取了筋一般，四肢无力只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松林中走了出来，回头一看，那小兔崽子居然笑眯眯地站在山上朝他招了招手，吓得他掉头鞭炮，别说体面不体面的了，便是兜里积攒的钢棚一骨碌地掉出来也顾不上拾捡，就知道慌不择路的就往村里跑，好几次差点被过往的拖拉机和大客车撞伤，鞋子都跑丢了一只，好不容易进了家门，便咣当一声栽倒在门槛上人事不知起来，家里赶紧抬进屋里，可看病了，从那时候起，刘德旺见了钢镚钞票就像见了鬼怪一般，大喊大叫，口吐白沫，恐慌失措，如疯子一般，好几次在集市上见了钞票之后，疯劲儿发作，差点掀了摊子，要是家人赔了许多好话，估计会被打死，打那以后，刘德旺便闭门不出，宅了起来，好在如今电子货币，支付宝的大行其道，让他逐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