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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谁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2017-08-13  本文已影响1524人  戴文峰
《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作为香港著名作家李碧华的代表作,故事主线贯穿民国、抗日、内战、文革等多个时期,主要讲述两名戏子在动荡的时代中所经历的爱恨情仇以及在时代背景下的无奈。老实说,一开始接触霸王别姬是因为张国荣,以及网上关于他所饰演的程蝶衣角色带来铺天盖地的好评。

故事从民国时期开始,清朝没落后,中国一直处于民国统治阶段。新的朝代给人民群众带来的并不是国富民安,而是百废待兴的局面。在当时,贫富悬殊的局面一度放大,基层群众面临着温饱问题的困扰。

故事的主角小豆子便是属于万千基层中的一员,他的母亲是一名妓女,而作为妓女的儿子,他注定要承受动荡的命运。9岁那年,小豆子再也没有留在窑子里的原因,因此,为了保住自己妓女的饭碗,作为母亲的她必须要将小豆子送走。

在当时,一丐二妓三戏子,均是基层群众的安身之计,因此,小豆子被母亲带到了关师傅的班子中。那是小豆子第一次看戏,小小的他不知道,这辈子,他跟京剧将会有着理不断的关系。当师哥小石头力挽狂澜,上演了一出脑壳碎青砖后,小豆子对眼前这个小胖子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拜师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关师傅对小豆子的身段、面容赞不绝口,然而小豆子却由于右手长有六指而遭受嫌弃。以关师傅的话说便是“祖师爷不赏这口饭吃,咱凡胎肉体又能如何?”

眼看拜师无望,小豆子即将迎来被世俗抛弃的命运之时,小豆子的娘却狠下心来,执起利刃,手起刀落,一阵凄厉哀嚎响彻天际,仿佛是对九天之外的一次质问与辱骂。这一刀,断了血缘,断了往昔,断了依赖。

老实说,无论是小说或是电影,这一段对于观众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笔者好几次回看电影或小说时,均不忍再复看如此凄厉情景。让我们看看,书中关于这一段情景的描写:

一下非常凄厉,惨痛的尖喊,划破黑白尚未分明的夜幕。

练功的是徒儿们,心惊肉跳,不明所以。小石头打了个寒噤,情知不妙。

一个惊惧迷茫的小兽,到处觅地躲撞,寻空子就钻,雪地上血迹斑斑。

挨过半响。堂屋里,只闻强压硬抑的咽气,抽泣。丝丝悉悉,在雪夜中微颤。孤注一掷。

是一个异种,当个凡俗人的福分也没有。

那么艰辛,六道轮回,呱呱堕地,只是为了受上一刀之剁?

剁开骨血。剁开一条生死之路。

关于戏班生活,关师傅在书中如此评价:若想人前显摆,必先人后遭罪。在每一名角儿风光的背后,都蕴含着无比刻苦的练习、师傅严苛的责骂。无论是电影里抑或是书中都有那么一个细节:小癞子与小豆子偷跑到剧院看戏时,小癞子看着台上的角儿,在满堂喝彩中泪流满面:“妈呀,要捱多少打才能够成角儿啊!我还要捱多少打啊!”

但正是那常人看上去苦不欲生的练习,让被生活抛弃的小豆子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了娘亲的呵护,没有了世界的包围,小豆子整个人生都投入到了戏剧表演之中,京剧成为了小豆子人生的全部。此时,小豆子传奇且悲壮的人生逐渐揭开了序幕。

此外,在小豆子的练戏生涯中,师哥小石头成为了他在戏班中唯一的依靠。小石头对他百般呵护,逐渐地占据了小豆子内心的分量。在那段时间里,日子虽苦,却平淡得简简单单,一份追求、一个保护自己的人,让小豆子对生活充满感恩与满足。

然则,命运总是以平淡作为掩饰,去酝酿着更大的波澜。

而等待着小豆子的便是那彻底摧毁他内心的“分行”。所谓分行,便是旧社会中梨园老板到科班挑选角儿,若是有幸能入老板法眼,则得以“毕业”,离开戏班。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唯独小豆子。每当小豆子念到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时,便总是出错念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也许,周遭的人均认为小豆子练功不勤,戏词不记,因而频频出错,但小豆子自己知道,这并非懒惰之过,此乃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从小到大,小豆子由于面容清秀,身段高挑,因此戏班花旦一角均由他负责。而在年少时看尽母亲被嫖客调戏、鄙视乃至于肆虐的他,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深深扎根。而他,正是以这个方式表达他内心的强烈不满。

然而,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中,谁又会在意一个小小孩儿的想法呢?

当小豆子在“分行”中再次念出那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之时,戏班老板顿时频频摇头,并扬言要离开。眼看整个戏班都将受到了连累,正抽着旱烟的关师傅气得将铜烟锅冷不提防捣入他口中,打了几个转,捣得小豆子满嘴污血,顺着唇角流出。

而在电影中,将铜烟锅捣入小豆子嘴里的是师哥小石头,个人觉得如此更具说服性。一路以来,小石头一直呵护着小豆子,而小豆子亦将小石头当成最亲密的亲人,然而,为了戏班的未来,小石头唯有出此下策,而正是这一捣摧毁了小豆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一字一句均像是一把刺刀落在小豆子的心头。

自那天起,小豆子的心理创伤便一直无法愈合,并不断扩大着。随着心理阴影的造成,小豆子更是迎来了生理上的伤害。

成为角儿的不单单是小豆子,而且还有师哥小石头,他们合演的霸王别姬成为了当时措手可热的剧目,并在大清太监倪公公的生日宴会中演出。这一演,完全奠定了小豆子悲剧的人生。

表演结束后,倪公公将小豆子强行带回了房间,由于性欲长期被压制而造成的价值观扭曲,倪公公对小豆子采取了极端的虐待。在小说中写到,倪公公将小豆子的生殖器叼在嘴里,而后事如何则丝毫不言,在电影中更是将当晚的过程一笔带过。

但无论当晚发生何事,在小豆子从倪公公房间走出之时,从其心神恍惚宛如行尸走肉的情景可以推测出,小豆子此时已生无可恋,心死若灰。

面对小豆子的崩溃,师哥小石头却浑然不知,只当小豆子过于劳累,而看透这一切的关师傅自然知道当晚发生了何事,可对此他也是仅仅说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好恶心的倪公公

而真正将小豆子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回去戏班的路上,小豆子发现了他。此时,小豆子内心里强烈的恻隐之心迸发,隐约之下,小豆子的言行举止中均带有丝丝母爱的影子。此时的小豆子,俨然已经雌雄莫辩。

随后,小石头饰演的西楚霸王以及小豆子饰演的虞姬成为了北平里人尽皆知的戏剧节目。而两人亦离开了戏班,小石头更名段小楼,而小豆子则更名程蝶衣,两人合力揭开了新的篇章。

程蝶衣与段小楼两人在戏班中无疑是取得空前绝后的成功,两人互相扶持,共同进退无疑使程蝶衣更加蒙混了台上与台下,变得人戏不分。面对段小楼,程蝶衣俨然化身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并且,程蝶衣在段小楼面前,举手投足间尽显娇意。

“今儿晚上是炸窝子般的采声呀。”小楼很满意,架势又来了:“好象要跟咱抖抖嗓门大。”

蝶衣瞅他一笑,也满意了。

小楼念念不忘:

“我唱到紧要关头,有一个窍门,就是两只手交换撑在腰里,帮助提气。”

蝶衣问:

“撑什么地方?”

“腰里。”

蝶衣站他身后伸手来,轻轻按他的腰:“这里?”

小楼浑然不觉他的接触和试探:“不,低一点,是,这里,从这提气一唱,石破天惊,威武有力。”——然后,他又有点不自在。

电影中,化身虞姬的程蝶衣从背后双手环抱段小楼的腰间,一时间竟真的混乱了人戏,竟有英雄美人成双对之感,程蝶衣的妩媚与柔情堪称风华绝代,美得不可方物。

天真的蝶衣认为,自己将会跟师哥如此唱一辈子。

直到菊仙的出现,使程蝶衣与段小楼的关系出现了破裂。菊仙本是天仙楼头牌妓女,因段小楼一时逞强,与嫖客们打了一架,并误打误撞与菊仙喝下定亲酒。程蝶衣略有听闻后略显不快,第一次向段小楼发了脾气。

蝶衣打好底彩,上红。一边调红胭脂,自镜中打量他身后另一厢位的小楼。

他正在开脸,稍触到伤瘀之处,咬牙忍一忍。就被他逮着了。

“听说,你在八大胡同打出名儿来了。”

二人背对着背,但自镜中重迭反映,彷如面对着面。“嘿嘿,武松打闹狮子楼。”小楼却并未刻意否认。

“——姑娘好看吗?”

“马马虎虎。”

蝶衣不动声色:“一个好的也没?”

“有一个不错,有情有义。”

听的人,正在画眉毛,不慎,轻溅一下。忙用小指试去。“怎么个有情有义法?”

小楼转身过来,喜孜孜等他回答:“带你一道逛逛怎样?”

“我才不去这种地方!”蝶衣慢条斯理,却是五内如焚。

“怎么啦?”

他正色面对师哥了:“我也不希望你去。这些窑姐儿,弄不好便惹上了脏病。而且我们唱戏的,嗓子就是本钱,万一中了彩,‘塌中’了,就完了。唱戏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样说,小楼有点抹不开:“这不都唱了半辈子么?”

师弟这般强调,真是冷硬,叫人下不了台。人不风流枉少年。

蝶衣不是这样想。

一辈子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一辈子”。

此时的程蝶衣,早已经打从心底将自己交托给段小楼,然而,段小楼则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其实,段小楼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闹,竟然闹出了事儿。菊仙本是阅人无数,看透人间冷暖的妓女,她看段小楼如此忠厚老实,如此重情重义,便略施小计,成功嫁入段家。

于是,程蝶衣与师哥唱一辈子戏的梦,碎裂了。

就在段小楼成亲当晚,程蝶衣孤身前往袁四爷的府邸。这个袁四爷本是清朝贵族,家财万贯,因此无论朝代如何更换,他始终以贵族的身份立足。袁四爷在当代可以称为真正的“戏痴”,在他遇见程蝶衣后,他丝毫不吝赞赏之词,将蝶衣形容成虞姬再世,并以探讨为名,邀程蝶衣前往其府邸。

而程蝶衣明知此趟凶多吉少,却执意前往。

人戏难分的程蝶衣终究委身于现实中的霸王,并在袁四爷的府邸中找到了段小楼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宝剑。当程蝶衣将宝剑丢给段小楼时,段小楼竟糊涂地将这把剑当成是他大婚的贺礼。程蝶衣一时气从心来,并明确表示与段小楼正式拆伙,各走各路。

也许,就连程蝶衣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决绝,但一旁的菊仙却把这一切都看了个明白……

程蝶衣与袁四爷

随后的日子里,程蝶衣、段小楼、菊仙三人之间的关系越发混乱,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程蝶衣终日与毒品为伍,在赢得身前身后名的同时,他开始了堕落的人生。

但唯一不变的是,无论程蝶衣如何倔强,但他始终将段小楼放在心中的首位,而段小楼亦对与程蝶衣之间的兄弟之情无比重视。在段小楼顶撞日本军官被抓时,程蝶衣冒死前往日本人的堂会中献唱;解放后,程蝶衣与段小楼两人再度合唱时,段小楼为了给程蝶衣出头,而间接使自己跟菊仙的孩子流产。程蝶衣与段小楼两人离离合合,最终还是和好如初。

让两人彻底决裂的是文革时期。关于文革,那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挥之不去的黑暗时期,是所有曾经经历过的人都不愿提起的一段往事。

那是一段人人没有思想,没有亲情,只有党和组织的昏暗时代。人们为保存自身,互相揭发,所有的资产阶级以及地主均不能幸免。上文所说的袁四爷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解放初期,由于程蝶衣曾经跟日本军官唱戏被当成汉奸时,袁四爷还曾风光无限地妄想着一手遮天,将程蝶衣救出。但在文革期间,袁四爷则被千千万万的“新思想青年”所扣押,以戏霸之名将其枪毙。

而段小楼与程蝶衣在文革之中也无法幸免。揭发二人的,正是当年程蝶衣在路上收养的那位嗷嗷待哺的孩子——小四(电影情节,小说中小四为关师傅所收养)。

霸王末路

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段小楼爆出了多年来的秘密——程蝶衣与袁四爷之间的苟且之事,哪怕那仅仅是一次,足以让程蝶衣从此身败名裂,不得超生。

这个秘密就连半辈子与程蝶衣为敌、对蝶衣恨之入骨的菊仙亦未曾道出一言半语,一时间,楚霸王在程蝶衣心中轰然倒下——哪怕是在批斗之前,程蝶衣还精心为他的霸王勾眉。

程蝶衣,花了大半辈子,终于认清了事实……程蝶衣怒了,也无所畏惧了,他破口大骂,公然揭发。

让我们来看看当时的场景:

“段小楼!你枉披一张人皮!你无耻!大伙听了,他的姘头,是一个臭婊子,贪图他台上风光,广派茶叶,邀人捧场,把他搅得无心唱戏,马虎了事。就是那破鞋,向他勾肩搭背,放狐狸骚,迷得他晕头转向”蝶衣越说,越是斗志昂扬。他忘记了这是什么时空,什么因由,总之,这桩旧事,他要斗!他要让世上的人都知道:“那破鞋,她不是真心的!”

两个红卫兵马上把菊仙架来,三人面面相觑。

蝶衣难以遏止:

“千人踩万人踏的脏淫妇!绝子绝孙的臭婊子她不是真心的!”

蝶衣心中的火,比眼前的火更是炽烈了。他的瘦脸变黑,眼睛吐着仇恨的血,头皮发麻。他就像身陷绝境的困兽,再也没有指望,牙齿磨得嘎吱地响,他被彻底的得罪和遗弃了!

“瞧!他真肯为一只破鞋,连命都不要呢!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楚霸王!贪图威势,脱离群众,横行霸道,又是失败主义,资产阶级的遗毒”

小楼震惊了:

“什么话?虞姬这个人才是资产阶级臭小姐,国难当前,不去冲锋陷阵,以身殉国,反而唱出靡靡之音,还有跳舞!”

红卫兵见戏唱得热闹,叫好。

蝶衣开始神志不清:“虞姬不是我!霸王心中的虞姬不是我!你这样的贪图逸乐,反党反社会主义,歪曲农民革命英雄起义形象他温情主义,投降主义,反革命反工农兵。他是黑五类,是新中国的大毒草!他有一次还假惺惺嬉皮笑脸问:共产是啥玩意?是不是‘共妻’”

蝶衣如此卖力,不单小楼,连革命小将也愕然了,他真是积极划清界线呢,一丝温情都渗不进他铁石心肠中了。他英勇,凶悍,他把一切旧帐重翻,要把小楼碎尸万段而后已。

看,程蝶衣在文革的洗礼下,已经失去了意识,如今已经成为了所谓的“新思想党员”,不仅仅是蝶衣,就连段小楼也被文革所逼疯,他不仅仅将程蝶衣的心碾成粉碎,同时他粉碎的还有菊仙多年来的陪伴之情。为了自保,又或是为了保住菊仙,他公然与菊仙脱离夫妻关系,划清界线。承受不了打击的菊仙最终带着饮恨上吊致死。

这场文革,最终以悲剧落下了序幕。


而段小楼与程蝶衣两人亦分开了十一年之久。十一年后,小楼偷渡到了香港,某日他经过闹市时正好看到京剧艺术团的演出,而程蝶衣正好在内当艺术顾问。两人重逢,却不见旧日的肆虐狂欢,只是多了一份稳重。

两人最后一次合演了霸王别姬,这一次,程蝶衣终于道出了压抑心中多年的那句戏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此时此刻,程蝶衣方才从戏中抽离回来,然而,梦醒太晚,迎接他的却是已然暮年的自己。程蝶衣带着大半辈子往昔的旧梦,拔出段小楼腰间当年的佩剑,自刎而去。

在这里,小说与电影发生了分歧,电影中的程蝶衣为戏痴迷,最终成为了真正的虞姬,以生命诠释了“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痴;而小说中的程蝶衣并无自刎,而是在师哥告知“戏演完了”以后,悻悻离去,从此再无登台。

无论怎样,两名老人传奇般的一生不仅仅成为了当时时代中群众的缩影,同时也对当时戏剧人的命运进行了总结。

叹奈何~

《霸王别姬》之后,程蝶衣大受好评,而哥哥张国荣所演绎的程蝶衣亦成为了当下演员的模范榜样,其中,除了哥哥入木三分的演绎之外,蝶衣之美,美于从一而终、美于真实洒脱、美于心中有戏目中无人、美于不疯魔不成活。在命运的支配下,程蝶衣俨然是一个红了眼的赌徒,他以生命去追求爱情,他以名誉去追求艺术,敢爱敢恨,洒脱于世,问心无愧。

可惜,动荡的时代注定要让他过着命运多舛的一生。

在小说的开头,作者李碧华写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然而,在文中的戏子也好,婊子也罢,均是重情义之人,自小将生命交托给小楼的“虞姬”,将幸福寄托在小楼生活中的菊仙,哪个不是重情重义,哪个不是向死而生?虽然最终的结局甚为悲剧,但错不在他们,一切只缘由于时代的动荡与不安。

时代的前进注定要发生悲剧,政权的稳固注定要牺牲一部分人,作为平民者只能随波逐流,哪怕芳华绝代,哪怕技压群雄,但在时代的碾压下都终将成为灰烬,带着一抹往昔的回忆,化作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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