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我是奶奶带大的,从小对外婆的感情甚为疏远。外婆的家在一个偏远老镇上,石板铺路,泥土木桩做墙。偶尔母亲带我回家,见外婆总是系着粗布的围裙,在大屋里忙前忙后。夜里歇在外婆的雕花大木床里,青灰的帐子,乌油发亮的床沿。有一夜,我躲在帐子里,昏黄的灯光里母亲和外婆并肩坐着,隐约听见母亲说起自己的病情。那之后的许多年外婆和外公常常来家照顾我的起居,父亲则留在病床前看护母亲。外婆做的饭食简单且味重。有时还会给留在学校上绘画课的我送饭。那时的我对于这件事很是气恼,总觉得在同学面前失了面子。母亲的病反反复复,日益沉重。外婆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听家里人说她只身去了某座大山寻找一个高人,只是得到的答案令人失望。
母亲过世后的某一年回去探望外婆。她独自一个住在一间昏暗的老屋里,神情恍惚,絮絮叨叨跟我描述母亲好几次回来看她。她指着木桌旁的凳子,说母亲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黑色的包。
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却坚持一个人生活。常常打电话回去问候,每次她拿起电话总是提高声音,说她很好,电话贵,然后不等我多说就挂了。好在她身体很硬朗,常自己一人翻山越岭去深山的庙里帮工,一住就是一个月。过去的老屋也翻建成三层的小楼,她自己住在一楼的偏屋里。窄小的房间里早年间的那架大木床占去了一大半,加上几只大木箱挤得屋里只剩下一人的过道。
那年回去,外婆要我和她一起吃饭。揭开黑乎乎的大锅,里面只有半碗前几日剩下的米饭。外婆的一只眼睛失明了,驻着拐杖,拉着我说要去街上买腊肉。临走时,她打开木箱,翻出一套土制的蓝花茶盘,拿报纸裹上送给我。照例她带着我去了街头的麻糖厂给我买上一大包麻糖杆。我往她手里塞些钱,让她买些自己爱吃的,她口中念念有词,拉着我的手说菩萨会保佑你的。上车前小舅悄悄在我耳边说,下次别给她钱了,她全都捐给庙里。
我婚礼那天外婆没来,弟弟妹妹们只说是老人家经不起车船劳顿。隔天才通知我外婆不行了。我们急匆匆赶去,外婆挂着点滴静静的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舅舅们围了上去说,外孙女来了,只见一行清泪顺着外婆眼角滑下。那夜外婆安静的走了,无病无痛,终年92岁,再有一月就是她93岁的生日。
我站在三层楼前,看着街对面的杂货铺,好像外婆还坐在那里,布满皱纹的脸迎着阳光,微微含笑。
又想起那个无可考据的故事,早已 不记得是谁说给我听的。外婆是云贵一带的少数民族,儿时在山上砍柴,被人贩子绑了,卖到老镇一户富贵人家做丫鬟。年纪到了许给镇上唯一的铁匠做老婆。这个铁匠就是我外公,那个老铁匠铺一直还在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