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谁愿意做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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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感觉身上有虫子爬,我清醒了些,没错,的确是虫子。坐起来,开灯,特么内裤里有只小强。我瞬间完全清醒了,打开电脑,百度搜索,网上说,被小强咬了,重的可能会死人,轻则可能会溃烂,于是不敢再睡了。电脑显示时间0:37,打开网页,继续泡论坛。
不一会儿,一阵悠远的叫床声,自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夹杂着肢体的撞击声。女声清脆而急促,像是在爬坡时唱《忐忑》,好久才消停下去。没一会儿,另一个叫床声又传了过来,这个女人嗓门明显低沉许多,带着浓重的鼻音,应该是感冒初愈。
我低声骂了句脏话,这些人啊,公德心哪里去了,不知道角落里还躲着一条单身狗,想起女人就能撬起整个地球么?
这是半地下室,上个月我住在地下室的底层,没有小强,因为小强喜欢干燥和黑暗。只是底层太潮湿了,挂起来的衣服不到一个星期就长起了绿毛,被子也是潮乎乎的,我就向房东申请排号,这个月才搬了上来。半地下室,无窗,房租600元/月。
不知道啥时候,我又倒下睡了。这次是被隔壁床铺的嘎吱声吵醒的,女人压低嗓音,猫似的叫着——又是一场肉搏战。我看了看手机,6:41,算了,不睡,拿起毛巾、脸盆、牙刷牙缸走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这卫生间不分男女。如厕时,除了看不见,其它方面一清二楚。
女房东正操着山东腔,一边骂人,一边指挥着通下水道的农民工师傅。不知道哪个女人把用过的卫生巾,连同包装袋一起塞进了蹲坑,下水道堵了。
排队人多,我匆匆洗漱完毕。出了地下室,在路边的早餐车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就去挤地铁。目的地,国贸。
我找了一个销售美容设备的工作,美企驻京办事处,公司在某CBD中心。公司环境很好,就是工作氛围有一点点诡异——不断在招聘,不断有人离职。
中方老板是一个湖北人,让我们努力工作,一年后跟我们签合同,交社保。底薪2000,提成比例2%。还说以后我们就是元老了,有机会持有公司股份。我心里美滋滋的,干劲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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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我辞掉了干了三年的医生工作。当年小刘和我同时进某医院实习,毕业后留下来的只有我们俩。因为他爸出了15万岗位赞助金,所以他一上岗就进了正式编。
我没好意思跟家人开口,其实开不开口都一样,五年医学生涯早已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借了助学贷款,农村家庭,挺不容易的,还是靠自己吧。
合同工其实和在编医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奖金一起均分,就是名声和地位差点。
根本原因,是我害怕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职业生涯,和几个副高职称的老师聊完天,愈发感觉恐惧。每天看到白大褂、白墙壁、白色阅片灯箱、白色的放射设备,总是不自觉地头晕目眩。
三年来,不断在徘徊,我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未来不在这里。一只热爱自由的小鸟,舞台应该是天空。
我考虑再三,向主任提交了辞呈。主任大惊失色,不是心疼我的离去,而是担心他那台新买的800万的全英文系统核磁共振,没有人能够摆弄。我答应带小刘一个星期。
给北京的老徐打电话,说要来北京工作,不当医生,他骂了我一句二百五。当我拎着两个提包出现在他公司楼下时,他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当晚我在他只有四平米的半地下室房间留宿。一个上下铺,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上铺放满了物品,只有下铺能睡人。两个大男人,睡得别别扭扭的,只能各自一半身子悬着。
老徐发挥他的逻辑优势,分析我不做医生的种种亏损,以及当北漂可能会有的各种艰辛。得知我心意已决,他才开始考虑帮我找落脚地儿,分析来分析去,他觉得省钱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他带我去宋家庄,说那里平房多,结果出地铁一看,全是新楼盘,平房一间也没有。只好改变方案,找地下室,于是才找到现在的住处。
别看破,这可是导弹级防空工程。一大片隔断间,中间劈出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头各两扇厚约20cm的消防门。只是小屋子之间的挡板太寒酸了,按一下就变形,推一把就摇晃,完全不隔音。
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工作住处都已解决,剩下的就是大展宏图了,在外企混,能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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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出第一张名片,我花了三个小时。那是去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激光科,在科主任办公室门口,我举起手又放下,放下手又举起来。来回踱步,害怕被主任轰出来,毕竟曾经,我也是穿白大褂的,面子挂不住。
转念一想,不敲门,主任就永远不可能认识我,他要买设备,会主动找我么?答案是否定的。
再说了,即便主任轰我出来,我最次还是站在这个位置啊。于是,再次举起手,咚——咚咚——没有答应,路过的护士告诉我,主任去院办开会了。我长吁一口气,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十月份的美博会,展台来了不少意向客户。展会结束后,老板打算开发外地市场,全国划片区,我分得了华北四省一市。
出差的工作模式很单调,就是出发前和客户电联,然后坐火车去当地,找宾馆,见客户,做客情。其余时间自由安排。
元旦前夕,我签了自己第一个设备单,从互联网上联系到的客户,上门签单,50万交易额。奖金2万,老板扣押了80%,说代为管理,其实是怕我辞职。
业务区域还有其他几个潜在客户,还在持续跟进中。我把未来想得很美。
公司后勤,平时我联系最多的是裘颖,外联部门唯一的本科生,宁波姑娘,热情能干,刀子嘴。我们很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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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空闲时间,总会胡思乱想,体内奔腾的荷尔蒙提示我,该找个女朋友了。女同学是指不上,都已散落在天涯。网恋似乎也不靠谱,约P嫌疑太明显。脑子里逐一排查着,一个影子蹦了出来。
对,夏晓兮,恒然整形医院那个文员,清纯大方,高挑纤瘦,笑容干净,性格恬淡。每次去恒然,她都能让我见到院长,连院长都开玩笑说我买通了他们晓兮。
光棍节前夕的一个周末,我约她吃饭,她如期而至。我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香飘飘,她笑着拒绝我说,不想做奶茶婊。
后来,她又补了一句,不喜欢看起来比她矮的男人。我尬笑着说,爱可以增高嘛,再说了,“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一次不好不坏的见面,并没有激起太大波澜,后来的沟通大多在QQ上进行。她喜欢听段子,我就编各种段子,段子先是素的,后是荤的,再后来越来越荤。
有一次看电影,她问我,为什么我表白时要让她做我的香飘飘?我坏笑着做了个鬼脸,阴声怪调地说,因为那样我的管子就能插进去啊。
她笑眯了眼,对我勾了勾食指,我好奇地把头偏过去,她一字一顿地说:跟我念,G-U-N,滚!
那次在香炉峰强吻之后,我们就顺利牵手了。爱情是良药,孤独时,是解药。晓兮能治病,也能让我上瘾。
沉醉于温柔乡的我,没有料到之后公司那边发生的事,会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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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裘颖发信息说和老板争吵过,因为员工合同和社保的事。我安慰她,公司刚起步,可能确实有困难。她说,可是这违反了劳动法!
年前是维护顾客的关键时刻,我的出差频率更高了,并没有把裘颖说的事放在心上。
过后没几天的一个傍晚,我从石家庄出差回京。刚下火车,就接到裘颖的电话,她哭着说她和公司起了冲突,被强行辞退,还被脱衣服搜了身。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可能是一家骗子公司!为什么总有女生眼泪汪汪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外企雇佣员工可以不签合同?销售奖金为什么会被扣押?
于是马上提醒裘颖,我们应该走劳动仲裁。我的办公桌抽屉还有一些文本资料,可能有用,要连夜去公司拿到,晚了万一办公室的门禁换了密码,就进不去了。
我俩约好在办公楼下的休息区见面。裘颖背着背包,一脸憔悴,泪痕犹在,眼睑水肿得厉害。
谁知上楼才发现,办公室的门禁密码已被更换,进不去,只得作罢,先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吧。
刚下到休息区,眼睛余光里几个黑影就冲了过来,我被踹倒在已经光秃秃的绿化带里,拳头冰雹似的砸下来,混着大头靴的踹和踢。我的大脑瞬间麻木,眼冒金星。
裘颖大声尖叫,往常勤快无比的保安,在这一刻集体隐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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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暴者扬长而去之后,裘颖痛苦地髭着眉,咧着嘴,掐着腰,踱步过来,问我怎么样。我感觉腰快断了,左肋区崩裂似地疼,脸上火辣辣的,涌出一阵一阵刀割似的痛感。
裘颖问我脸怎么啦?我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好像出血了。我拿出手机报了警,几个保安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警察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把我们带回派出所做笔录。过后我和裘颖一起去医院检查,治疗,并做伤害等级鉴定。我右脸多处被削尖的绿植扎破,左胸四根肋骨骨裂,脾脏未见破裂。裘颖只吃了一顿拳头,伤势轻得多。
医生淡定地给出轻微伤的鉴定结果,我瞬间不淡定了,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大概是我狰狞的样子吓着了女医生,她赔着小心耐心解释,轻微伤和轻伤,是民事纠纷和刑事案件的分水岭,他们不可能不认真。
我不得不咬着牙佩服我供职公司的打手,他们真是很有经验。负责本案的警察大哥友好地拍拍我,让我们回去帮忙寻找嫌疑人线索。我们请求调取物业监控,警察大哥说可以,开着车把我们拉回公司所属的物业办公室,交代一番就走了。
我忍着剧痛和裘颖一起看监控,看到下半夜,除了后怕得身上发紧,其它一无所获。三个面孔模糊的打手大概是练过跆拳道,能一脚踢到我的头。可是他们和公司有什么关联呢?怎么证明?既然是民事案件,也就不能有太大指望了。
另一个严酷的事实摆在在我们面前,和公司的劳动纠纷,怎么办?不了了之,和解还是打官司?裘颖气得直骂脏话,发誓要和这狗屁公司对簿公堂,决战到底。
我给她浇了一瓢冷水,如今我们都不能证明我们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这官司怎么打?我俩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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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凌晨,回到地下室,我累得都没有力气洗漱。合着衣服,忍痛躺下,大脑一片混沌,害怕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黑势力,又怒不可遏,想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恐惧和愤怒交相袭来。
早上不到7:00,我就醒了,思来想去,还是忍了吧,鸡蛋碰不过石头。于是起床收拾资料、票据和公司配发的电脑,准备去公司和解,只要能结算奖金,其它的就算了。我一个孤独的小北漂,和他们耗不起。
为防止吓到更多人,我打了个出租车。到了地点,司机告诉我,37元。我一惊,沙哑的嗓音带出几个字,嘛玩意?这么贵!司机小哥马上毕恭毕敬地解释,堵车太厉害,没事,象征性给点就行。
他大概被我的脸吓懵了。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了些黑帮大哥的气质。有时候,唬人不需要大呼小叫,长相很重要。我扔给他两张20元就下了车。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我的脚步越来越沉,心跳得都快到嗓子眼了。他们愿不愿意和解?万一再玩阴的,我就真是羊入狼窝了。
从电梯口到办公室,不到二十米,我挪了十几分钟,双腿筛糠似地抖着。按了几遍门铃,前台小谢没有搭理。我转头看了看楼梯间,不由得一惊,里面挤满了人,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棍。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电梯,步伐矫健。如果说刚才是惊慌失措的话,那么这一刻,全部转化为愤怒了。哪怕再难,也要让这些不走正道的人自食其果!
我拨通了裘颖的电话,她已经到了劳动局,正在填写仲裁申请表,我让她等我,马上到。她冷笑一声,快来吧,不要对这种人抱有幻想。
那天风很大。强劲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把我的衣裤吹得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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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局办公大厅里,挤满了申请仲裁的人。裘颖等着我填写表格,我若有所思地说,要不先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吧。
劳动局对面的马路边,全是律师事务所,我们随机挑了一家。接待我们的大姐姓张,挺着大肚子。她边听我们叙述事情经过,边看我们提供的资料,眉头紧锁。
她对我们的遭遇深表同情,接着严肃地说,这个案子的焦点,其实就是要证明你们是他们公司的员工,然后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公司不跟员工签劳动合同,不上保险,是违法行为,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在那里工作了大半年,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圈套,那家公司压根儿不是什么外企,就是一家披着外企马甲的皮包公司。听裘颖讲,这公司有三个注册实体,对应三个不同的印章。业务员给客户提供设备备案,用一个;营业执照上用一个;销售合同盖章,又是另外一个。
而给我们转工资的,是个人账户。报销票据签字人,和公司没有雇佣关系。我和老板唯一的联系是照片,可是法庭上,照片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一分析,特么快绝望了,证明我是这家公司的员工,比证明我是我还难。
张姐问我们还有没有别的证据,如果没有,估计连申请仲裁的必要都没有。
我绝望地摇摇头。裘颖沉思了几分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拿出三张A4纸,每一张上面都盖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印章。这是合同专用章,我见过。裘颖做销售合同时,多了个心眼,盖了三张空白纸。可是合同章该怎么用呢?
张姐笑了笑,说可以一试,做成一个离职证明,说我们是被公司辞退的,也许有胜算。张姐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周期会比较长,如果仲裁失败,就要去区级法院提交诉讼申请,万一一审失败了,还要去中院。估计得两三年,裘颖一跺脚,张口就说,就是打十年官司,也要讨回公道。
张姐给我们优惠了一些费用,每人收了4500元,从仲裁开始,以后如需向司法机关申请诉讼的话,每次每人只需再交1000元。
签完合同,张姐把我们送到门口,一手摸着隆起的肚子,一手冲我们摆着,大声说,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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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裘颖的心态,一出律师事务所就互换了。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而我则变得无比坚定,发誓要和那家无良公司死磕到底。
沙尘趁着大风乱舞,专往口鼻里钻。裘颖捂着嘴巴说,一看张律师就不是专业的,字写得那么难看,说话磕巴,还怀着孕,能打赢官司吗!
我之前没有请过律师,不知道牛掰的律师到底长啥样儿,就安慰她说,也许人不可貌相呢,钱都交了,只能硬着头皮相信。
在等待仲裁的日子里,裘颖时不时就会来个电话,问我律师会不会被人收买?我则要反复和她论证,行业操守,确实存在。我不禁感叹,在经历大事的时候,女人的定性确实比男人差。
果不其然,仲裁失败了。问题出在这个合同章上,仲裁庭要求对这个合同章做司法鉴定,而我们自己无法提供司法鉴定样本。张姐建议我们不同意被告公司提交样本。因为,万一他们换了合同章,我们连进一步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去律师事务所续费,裘颖的情绪降到了最低谷。我俩一见面,她就抱着我,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起来。我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有说。
末了,我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我们除了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吗?她沉默地摇摇头。
到了事务所,发现张姐已经生了,摇床就放在她的办公桌旁边,小宝宝正在酣睡,鼻翼一扇一扇的。我有一些心疼,怀孕前后都没有机会好好休息。张姐疲累地笑了笑,说等人们都知法懂法守法了,她就可以考虑退休。
张姐仍然充满信心,不紧不慢地给我们分析案情。她说正义总是会被伸张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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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签完律师代理合同当晚,晓兮就过来看我了。对我这种狼狈样儿,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只是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泪眼婆娑,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给我带来了一大包零食,还有两瓶薰衣草精油,说是可以去疤痕,让我频繁地往伤口上拍,干了就拍。我这个样子,出去找工作,也只有殡仪馆敢收了,她调皮地说。
晚上,晓兮小心翼翼地侧躺在我右侧,枕着我的胳膊。她说,我的做法特爷们儿,她喜欢我这样勇敢有担当的样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正义迟早会被伸张的。
我心一沉,怎么今天晓兮说的都是我爱听的话,莫非是打算明天和我分手?我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她咧嘴一笑,朝我左胸口轻拍了一巴掌,痛得我啊一声叫出来。
晓兮问我是不是想要了,我摇摇头,不要,太疼了。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晓兮对我耳语,也许性快感可以冲淡痛感。
事实证明,这个推论有多么离谱。晓兮每一次扭动和起伏,都会带给我钻心似的剧痛。我咬牙抿嘴,汗珠从头发丛里渗出来。木床的嘎吱声,伴着晓兮压抑的呻吟声,散向四面八方。
室外狂风乱舞,尘土钻进了地下室,灰尘味弥散至每一个角落,把荷尔蒙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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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个多月没有出去工作,每天昼伏夜出。白天睡觉,上网,追剧,晚上出去室外透气,转附近的批发市场。
隔三差五会有露天二人转,这是我喜欢的娱乐方式,演员们卖力的表演总能让我放声大笑。我戴着帽子,淹没在人群里,随波逐流,悄无声息。
拍完五瓶薰衣草精油之后,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不细看都不会认为是新伤。我开始考虑自己工作的问题。
裘颖已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了,做的仍然是她熟悉的行政管理工作。我没有回医院的打算,目标依然是医疗类外企。不过,这次要擦亮眼睛,不能再被穿马甲的外企骗了。
在招聘网投了简历,也托做销售的同学介绍,历经十几次面试,终于在一家世界500强美资医药外企找到了工作。岗位是销售总监助理,兼医学专员。
这个岗位面试竞争十分激烈,到总监面试的时候,还有7个人,最后英语水平和临床经验让我脱颖而出。因为是两个岗位,我的底薪是同资历员工的两倍,加上各类福利补贴,我一个月收入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新工作充满挑战,也带来了可贵的充实感。不过偶尔想起悬着的官司,心里还是分外压抑,害怕败诉。和裘颖打电话,她也有些悲观,说要是败诉了,这口恶气估计一辈子都咽不下去。
我向晓兮提出了同居请求,她犹豫了三天才同意,说反正都快是一家人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好凑首付买房子。我终于搬离了那间地下室,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这间破屋,见证了太多的故事。
一年后,初级人民法院开始审理我前一家公司的劳动纠纷案。当时我在上海出差,没有出庭,裘颖到了现场。
事后听她描述,法官非常严肃,目光如炬。当时法官就问了对方代理律师一个问题,这合同章没有在有关部门备案,你怎么否认这合同章的真实性?你无法否认,那本院就认定其真实性。
对方两位代理律师抓耳挠腮,不断念叨,这么绝密的东西,普通员工怎么拿得到。给当事人打电话,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辩解。于是法官当庭宣布我们胜诉。我听得热血沸腾,没有比这更让人解气的事了。
十五天内,对方有向高一级法院起诉的权利。不出意外,对方起诉了。也不出意外,对方败诉了,二审维持原判。
接到张律师的电话,我喜极而泣,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瞬间感觉异常轻松。我给前老板发了一条短信: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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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执行期过了,对方一如既往地强硬,没有执行法官的判决,判决转入强制执行阶段。一天中午,书记员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被告方的固定财产,我两眼一抹黑,这谁知道啊?和裘颖沟通了几天,也没个结果。
半个月后的一个周四上午,强制执行法官亲自打来电话,让我明天10:30去法院领钱。我一阵狂喜,挂完电话还亲了几口手机,并给裘颖打了电话,又跟现在的领导请了假。
法官真细致,三捆“毛爷爷”,一叠其它金额的纸币,还有好几枚硬币。三万多块钱,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显得沉甸甸的。
我知道,这里面装的,不光是赔偿款,还有法律的公正和尊严。告别时,我们感激地向法官大叔说谢谢,他只摆摆手,又开始忙下一个案子了。
走出法院大门,我回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国徽,感觉更加光辉灿烂。从小接受的爱国主义教育,在这一刻,有了更深刻的含义。我拉着裘颖,恭恭敬敬地对着国徽鞠了一躬。
我们把钱存进银行,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顿披萨,话里话外,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历时两年半,官司结束了,我们都成长了,都进步了,也都成熟了。裘颖也有了男朋友。
图片来自网络第二天是周六,我和晓兮都赖在床上。晓兮问我,要怎么庆祝一下胜诉啊?我说想爬山。晓兮撅起嘴巴就骂我流氓,我说这次是爬真山——香山。
初夏的香炉峰,风很大,护栏上的红丝带急剧地摆动着,发出噗噗的声响。晓兮一袭运动装,杏眼迷离,嘴角上扬,显得朝气蓬勃。
她扶着一棵小桃树,摆出各种Pose,让我拍照,玩累了,就坐在石头上看照片。我对着空旷的山谷,长喊了三声,香炉峰太高了,一句回声也没有听见。
蔚蓝的天空,骄阳高悬。晓兮倚在我肩上,嗲嗲地问,咱们以后会离开这里吗?我掷地有声地说,咱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生根发芽。因为这里,有公平,还有希望。
【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