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会是投资者的鬼门关吗？

一、辉山乳业：又一颗坠入地狱的辽宁老千

2017年3月24日上午11点左右，在香港上市的辉山乳业股价在毫无征兆情况下突然跳水大跌，盘中最大跌幅90.71%，午盘收盘跌幅略有收窄，股价报0.42港元/股，跌幅85%。这一跌幅创下辉山乳业史上最大跌幅，1小时内，辉山乳业市值蒸发322亿港元，仅剩56.6亿港元。

辉山乳业是一家覆盖全产业链的乳制品公司，业务涉及草料种植、奶牛养殖、液态奶和奶粉的生产及销售，于2013年在香港上市，总部位于辽宁沈阳。公开资料称，辉山乳业为东北最大的液态奶生产企业。

关于辉山乳业暴跌的原因，早有端倪。去年12月16日和19日，美国知名做空机构浑水（Muddy Waters）前后发布两份做空报告，将辉山乳业称为“骗子”，称该公司至少从2014年开始发布虚假财务报表、夸大其资产价值及负债颇多，因此，该公司估值实际接近零。报告主要内容包括：

在浑水公司的沽空报告后，各家银行前去审计调查。中国银行发现，辉山乳业一堆单据造假，大股东挪用30亿账上资金投资房地产，无法回收。

据内部资料显示，截至2016年9月，辉山乳业的银行授信余额140.2亿元，其中信用免担保15.5亿元，担保贷款103.5亿元，抵押贷款21.2亿元。授信金额最大为中国银行，金额33.4亿元；其后为中国工商银行、九台农商行等。显然，随着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倒下，风暴口中的辉山乳业，涉及的金融债务规模高达百亿元之巨，极可能成为引爆辽宁甚至东北区域金融风险的地雷。

二、政坛造假：震惊中央的塌方式贿选

2016年9月14日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委员长张德江主持召开了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23次会议并讲话。不寻常之处在于：

一是时间上的不寻常，为“临时召集”的会议。按照1987年颁布的《全国人大常委会议事规则》，全国人大常委会，一般会期是两个月一次，“有特殊需要的时候，可以临时召集会议”。本次会议是自2004年以来，全国人大常委会召开的第一次临时会议。

二是内容上的不寻常，即，剥夺本届全国人大部分辽宁代表资格。张德江委员长在讲话中首次对辽宁贿选案“定性”——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查处的第一起发生在省级层面、严重违反党纪国法、严重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和换届纪律、严重破坏人大选举制度的重大案件”。

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中的辽宁代表中，一共102名，其中涉及贿选的45名，相当于辽宁全省国家人大代表总数的44.1%。去年9月17日辽宁省人大十二届七次会议筹备组发出公告称：日前，沈阳等14个市人大常委会和有关选举单位决定接受涉及贿选案的丁坤等452人，辞去辽宁省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另有李峰代表职务被罢免，此前因涉嫌严重违纪被立案调查的吴野松辞去代表职务。以上454名省人大代表资格终止。目前辽宁省十二届人大实有代表147人。

即使如此大规模的人大代表贿选，也仅仅是辽宁政坛造假的冰山一角。随着人事格局的新变化，关于辽宁政坛更多造假的信息也被释放出来。在今年1月份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辽宁甚至不敢公布2016年GDP相关数据，只是透露“未能完成预期目标”。然而，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最终数据还是出来了：2016年辽宁全年GDP总量为22037.88亿元，较之于前一年的28669亿元，缩水6661亿元，相当于前一年的23.23%。也就是2016年辽宁实现负增长23.23%。

三、冰山一角：肆无忌惮的上市公司造假

除了因为暴跌而引起人们关注的辉山乳业造假外，近期相继有辽宁上市公司卷入造假风波：

（1）穿着外地马甲的辽宁公司——st昆机造假

上周，*ST昆机早间公布关于涉嫌财务违规事项的问询函回复公告，公告称公司连续三年亏损，根据《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的相关规定，公司A股股票将于2016年年度报告披露后被暂停上市。

ST昆机涉嫌财务造假，公司2013年净利润为负，从而出现从2012年到2016年连续五年亏损的情形，可能会被强行退市。

光看昆明机床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以为是个云南公司。实际上，尽管注册地在昆明，但是掌握公司运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东北人。

（2）A股首例也是唯一一例造假退市的欣泰电气

2016年，A股首例“造假退市第一股”欣泰电气，就是一家来自辽宁丹东的上市公司。欣泰电气作为一家仅仅上市2年多的新股，就获此退市第一股殊荣，显然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据调查，在2011至2014年度，欣泰电气分别应调增应收账款期末余额1.02亿、1.18亿、1.84亿和0.73亿元；受此影 响，2011至2013年度，公司净利润分别应调减561万、618万、1054万元。三年累计虚增收入4.77亿元。

更为过分的是，为了虚造跟客户之间的流水，还大量私刻客户跟银行的公章。

（3）  价值8亿元的扇贝“集体跑路”的獐子岛

大连獐子岛，素有“海底银行”之美誉。2006年，主营养殖扇贝、海参、鲍鱼的獐子岛(002069)，登陆A股市场，募集资金大举投入后，业绩开始大幅增长，并由此受到包括社保基金在内的众多机构青睐，关注度极高，被誉为“水产第一股”。

2014年10月31日，停牌半月之久的獐子岛突然宣布，前三季度的净利润由盈利数千万到亏损逾八亿，理由是一股怪异的冷水团让价值8亿元的扇贝“集体跑路”。但是，一份2000多人的实名举报，揭示了扇贝跑路的真相。2014年的“冷水团造成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事件”，其原因是提前采捕和播苗造假，并非自然灾害。

更为诡异的是，在扇贝逃跑刚半年后，獐子岛突然发布公告称：“公司底播虾夷扇贝生长正常，符合预期，尚不存在减值风险。”也就是说，2014年10月失踪的价值8亿多元的虾夷扇贝又游回来了。明白人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之所以推出这一重大“利好”，獐子岛意在增发“圈钱”，并让危机时获得股权激励的高管能够套现。

四、死神诅咒：“投资不过山海关”

2016年10月18日，在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推进会议上，李克强说：“网上有一种说法，叫‘投资不过山海关’。东北可千万不能让这种说法变成现实啊!”

总理进一步说：我听东北一些企业家讲，现在想在东北搞一个项目，仍需盖200多个章，没有几百天根本办不成。还有不少企业家反映，东北的营商环境和南方一些地区相比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

事实上，总理的确小看辽宁人的能耐了，不仅官僚气息浓重，更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东西是真的。在总理的话音刚刚落地后，就已经有新的血淋漓的证据提醒人们，投资别过山海关。因为，过了山海关，就是鬼门关。

2016年10月21日，在证监会通报的IPO欺诈发行及信披违法违规专项执法案件中，辽宁拟IPO公司龙宝参茸遭立案调查，这是继欣泰电气因IPO财务造假被勒令退市，以及拟IPO企业辽宁振隆被抽查发现财务造假后，短短一年时间内遭曝光的第三起辽宁企业涉嫌造假上市案件。其案发频率、密度之高不禁令人惊诧：辽宁的IPO市场怎么了？为什么造假如此猖獗？辽宁还有值得可信任的东西骂？

正如有投资者评价的那样：“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来东北投资！”事实上，去年有一篇火遍朋友圈的文章，就是“脑袋让驴踢了，才到东北来投资”。作为严重损害东北形象的一篇文章，现在已经在网络上被删除得干干净净了。

但是，删的了是言论，删不了的是民心。特别是，作为高智商动物的投资者，已经用脚投票，从辽宁甚至东北撤退。

五、丑陋的“大忽悠”：辽宁造假的文化根源

现有的对于东北问题的诊断，基本集中在正式制度层面。其实，对于一个地区来说，除了正式制度外，还有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处于深度的勾连与互动中。

与正式制度相比，作为潜规则的非正式制度，才是支配一个地方经济社会运行的真实逻辑。当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出现严重对立、冲突的时候，正式制度往往会被非正式制度侵蚀、掏空，成为说在嘴上、挂在墙上的摆设。

自新世纪以来，中央对东北的发展不可谓不重视，几乎每一轮重大国家战略，东北都不会缺席。然而，正式制度层面的千辛万苦、不懈努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无影无踪。政策与资金，都给了东北，但是东北依然是老样子，甚至更糟糕的东北。那么，正式制度的失灵，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只能回到非正式制度，用社会学的专业语言，就是经济是嵌入于社会中的，正式制度是嵌入于非正式制度中的。在诸多非正式制度，或潜规则中，文化对一个地方人们行为习惯及其模式的影响根深蒂固。

正如前面所指出来的，辽宁出现的问题，是经济问题，也是文化问题。辽宁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大量问题，归根结底在于“假”。这种假，已经渗透了辽宁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从人大代表选举到政府GDP数据造假，从自然人与法人的造假到上市公司的造假……

凡此种种，都指出了辽宁的根本问题在于“假”。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辽宁经济社会生活的全面变“假”呢？

答案也是明确的，那就是以赵本山等人为代表的“二人转”文化。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作为知名相声演员，赵本山几乎年年上春晚。在一段时间内，这一由辽宁走出去的小品群体，其作品甚至成为春晚的一个标志性符号。

但是，深入解读赵本山在央视这个全国性大舞台的节目，可以发现，其代表的是典型的低俗文化、忽悠文化。以其经典节目——“卖拐”为例，在这一节目文本中，丝毫看不到人性中真善美的光辉，充斥的全都是逞口舌之利的“大忽悠”。

就是这种低俗文化、忽悠文化，央视居然把它做成了三部曲。幸亏江南地区自身的文化底蕴深厚、华南地区文化自成体系，才免于荼毒。然而，缺乏抵抗力的东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央视的推波助澜下，赵本山及其弟子们，成功地让东北人以会忽悠为能事，作为自身地域的文化标识。

当一个地区甚至一个民族，把这种几近丧失天良的大忽悠文化，作为一种时尚进行追捧时，这个地区甚至这个民族的德行不会变坏才怪，民情不会腐朽才怪。大忽悠文化的核心，就是假——不管是通过花言巧语还是其他手段，本质上都是对良善之人的欺凌。

人心的败坏，是不可救药的。不是人们对辽宁失去了信心，而是人们对东北的大忽悠害怕了。在一个处处都是忽悠坑的东北，人人自危，因为稍不小心就会被埋进坑里。

按照著名政治学家托克维尔的看法，民心与民情是形塑一个地方经济社会性格的关键性成因。对于辽宁甚至东北来说，文化及其教化下的民情与民心，如果已经弃善从恶的话，这个地区是不会有指望的。

辽宁，甚至东北要再兴，就必须首先要振兴东北的精气神，不要再磕“大忽悠”这种精神鸦片了——听起来很过瘾，也能填充空虚的心灵与灵魂，但是其带来的，却是一个不归路。

“策以经世，论以明理”。面向时代、面向问题、面向未来的策论，始终是历代知识分子家国情怀中的核心关切。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当代中国，更是为策论工作者提供了极为开阔的舞台。本公号秉持中国立场，基于个人兴趣与能力，从策论角度，诊断时代问题，剖析中国利益，呈现中国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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