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31

《樱花绝恋》 （原创长篇小说）

第十六章 情敌

王明宇是湖南常德人，他老乡李辉，应该是常德人。也许不是常德人，至少是湖南人。李辉的女朋友是谁呢？出国了？我琢磨着。

过了一周，王明宇在微信上给我留言，说他和李辉联系上了。李辉老婆名字叫刘小萌，他们两人都在美国生活。

从微信上，王明宇转给我一张他们现在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刘小萌，沉静中透着自信，虽然不再年轻，不再青春靓丽，但是看一眼，我就认出她，想起了她当年的模样。

就是她，刘小萌！刹那间，一个可爱甜美的北京女孩，荷塘月色，香山落日，逝去岁月的一幅幅画面，像翩翩蝴蝶一般，浮现眼前。

有一天，刘小萌给我打电话，约我周末去清华大学跳舞。

我认识刘小萌，是在几个月之前的一次北大舞会上。我和萧玉、王明宇，王明宇约上李辉，李辉约上他刚认识不久的刘小萌，大家一起在北大南门会合，去北大三角地附近的舞厅跳舞。

北京大学里，食堂白天是食堂，到了周末，撤出大部分餐桌，留下少量的椅子和桌子，摆放在四周，供人坐下歇息，天花板上安放音响灯光，一个角落卖冰棍饮料小吃，门口售票，食堂就变成舞厅了。北京的大学，几乎都是这样。有的大学将室内体育场改成舞厅，这样的情形较少。室内体育场，大多铺有刷过油漆的精致的木地板，容易被皮鞋底的铁掌踩踏损坏。

那时，年轻人时兴穿皮鞋，大学生也不例外。在新买来的皮鞋底上，由鞋匠钉上铁掌，就像给驴、马、骡子上掌一样。目的之一是为了皮鞋耐磨耐穿，二是走起来咔咔作响，显得气派不凡。跳舞时有时要跺脚，类似踢踏舞的动作，更是响亮，神气活现。

刘小萌个子不高，身材苗条，有一股北京女孩热情爽朗的劲头，文静秀气，自然大方，像极了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里的小鹿纯子。李辉从南京大学毕业之后，考到中科院物理所，攻读研究生。去年休完寒假，从老家回北京，她从外地旅游归来，刚好坐在同一列火车、同一排座位上，于是他们相互认识了，开始交往。

我和她认识之后，约过她几次，有时跳舞，有时去公园玩。她和李辉没有确定关系，我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实际上，李辉一直在追求她，只是我不知道。

有一天，我去找王明宇，刚好李辉也在，我们一起闲聊起来。李辉说：

“我认识一位北京女孩，很喜欢她，只是没有信心。你看看我，个子矮（他身高一米六），家境贫寒，尖嘴猴腮，读书太多，搞得我背驼眼瞎（他高度近视），运动细胞属于零，不会跳舞唱歌，不能说会道，招女子喜欢。除了能读书，将来可能出国留学，别无是处。我怎么配上她？”

“你能带她出国，实现她人生的理想，实现你的理想。这就够了。”我没问那女孩是谁，无比热情地帮她出主意，鼓励他。

“能带她出国，她就跟了我，多少感觉是做什么交易似的。”

“不能说是交易，这个词太vulgar（庸俗）。可以这么说，是互补性。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缺憾的，等着某个人来补充齐全。”

“嗯，谢谢你，哥们。我下个周末约了她去爬山，北京西郊的鹫峰，你说我该怎么做？”

鹫峰，北京西郊的一座小山，比北京香山还低，却号称“小黄山”。鹫峰原名秀峰，在民国时期，一位有钱人买下，在山脚下修建别墅，不知为啥，改名为鹫峰。再后来，国家解放了，其夫人将山和别墅一股脑捐献给国家（在当时情势下，估计不捐也不成，捐了还可以得一个好名声？这个俺无从查起）。从此，此山便成为劳动人民周末踏青休闲之地。山下松林掩映之中的古寺，是国家最早的地震观测台，如今还在使用吧。

我把这些信息告知李辉，说：“你呀，先要提前买些东西，满满一大包吃的喝的。到了那天，在你们单独一起的第一时间，第一地点，比如说你们约好见面的公交站，或者楼下林荫道上，你要对她说，‘你今天真漂亮！’然后，不管她是否愿意，你要勇敢地牵起她的手，走路，乘车，爬山，尽可能一直牵着，一刻也不松手，直到鹫峰顶上。在春天灿烂辉煌的阳光里，不管她是否愿意，拥抱她，你对她说，我爱你！”

我嘱咐他道，这一席话几乎把我自己感动了。他连连点头称是。我接着说：“以后，在恰当的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也成。”

“要是条件不成熟，能霸王硬开弓吗？”

“不行，除非你想进班房。”

“那要是她想，而我无意如此呢？”

“别想多了，这个概率比较小，比明天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小。”

那个周末之后，我见到李辉，问他的爱情进展如何。他带着幸福的胜利者的微笑说：“太好了。谢谢你，好哥们。”

“什么太好了？”

“红绕肉。我们爬完山，下山后一起去了她家，她妈做的红烧肉，太TM好吃了。”这吃货，就记得吃，也没说他和那女的怎么样了。

又是一天，刘小萌骑着自行车，来宿舍找我。我们闲聊了一会，戴上耳机，一起听《一无所有》。听完歌曲之后，我们又闲聊几句，她忽然安静下来，沉默半晌，幽幽地对我说：

“我认识了一位男生，见过几次面。”

“是吗？”我心里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那个男的是谁呢？

“没有忘我的激情，没有一往情深，没有如梦的相思，只有相敬如宾，和出国留学计划。你说，这样有意义吗？”

我思忖片刻，严肃认真地对说：“真正的爱情，必然就是这个样子：爱对方的光鲜亮丽的地方，就是最初吸引你和他交往下去的特点，宽恕对方的不尽如意的地方，打个比如，当众爱挖鼻屎，挠脚心痒痒之类，或者放一个响彻云霄的臭屁。”

“一个响彻云霄的臭屁？”

“是的。当然，这是偏激的隐喻说法，不是说他真的习惯性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臭屁。”

“噢。幸亏是比喻，否则就是有病了。”

“哈哈。”

“我父母坚持要我同他交往。他们都喜欢他。”

“父母之命啊，也是要听的。父母生我们，养我们，吃了多少苦？作为子女，如果牺牲一点，让父母开心，也是值得的。”

“嗯，也是。我没能自己考上名校，工作一般，已经让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父母，在单位和亲戚朋友面前很没面子了。不过，这种牺牲，值得吗？”

“退一万步，如果实在没有感觉，你出国后再分手。那边美国帅哥多得很，凭你，还不把他们迷得团团转？”我继续不着边际地侃大山。

她听到这话，眼睛倏忽间一亮，很快恢复常态。

“那男的是谁啊？”

“你见过的，李辉。”

“噢，是他？。。。。。。”

在李辉拿到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的OFFER之后，情形发生了剧变，他们爱情的节奏猛然加快，最终结婚了。她父母说他出国深造，事业发展有前途，能带她出国，是最好的选择。每次他去她家，每次吃红烧肉。

我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不像是一个有为青年。我也去过她家玩、吃饭，从来就没吃过红烧肉，没这待遇。不同的际遇，让我感到世态炎凉，自尊心备受打击。转念一想，我不喜欢吃红烧肉，心下释然。

我和她仍然是好朋友。半年后，李辉出国了，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留守女士”。之后，她一直办理探亲陪读，可是被美国使馆拒签了好多次，前后有两年多时间，她很是郁闷。

有一天，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张歌舞厅门票，邀请我一起去玩，陪她散散心。

歌舞厅位于白石桥首体对面，是北京最早的歌舞厅之一，歌厅名字我已经忘记了。吃完晚饭后，我们便骑车一起去。

登上阶梯，到了二楼，走进歌舞厅，环境一下子变得昏暗迷离。眼睛适应之后，环顾四周，发现人并不多。我们找了一张靠近舞台的两人座位，点了两杯咖啡。那是最低消费，十元一杯，和在北京美术馆看一次人体绘画艺术展的门票一致。

节目表演开始，首先是一段脱口秀，枯燥无趣。然后，几个人又唱又跳，也是无趣。最后是一个女歌手，声音亮丽，浑厚，有点粗哑，唱一首《山不转水来转》，让人印象深刻。

谁知道呢，再过几年，她会成为一代歌后，红遍大江南北；再后来，她会遇到一位足球浪子，遭遇一段情路坎坷。当然，那时她不知道她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北京，北京，真是一个可爱的地方。我忽然想起几句歌词：

如果你爱一个人，

就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个人，

也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地狱。

北京，也是如此吗？一个世界大都市，既多情，又无情，让你成功，让你失败，给你希望，给你痛苦。几千年来，它一直默默地冷眼旁观，看尽人世冷暖，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