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残花(小小说)

    江流重遇浮莲时，一别又许多年了。江流带着孙子到公园里，见浮莲坐在轮椅上，一个样子像她的中年妇女轻缓推着。

      她当年倩秀的娇颜已是一枝残花，洁净的圆脸已多么晦暗，并爬满皱纹，那明眸变得多么无神，斑白的头发不少，看那娇躯已经病残，表情木然……纳闷的江流没跟她打招呼。

    记得从学校到社会的洪流中，那年花开，写了信给她：我祈愿清风很懂我的心念，将所有花絮吹拂上天，漫天飞舞，五彩缤纷。那炽艳的花絮带着郁芳和我的爱慕之情飘向远方，来到你的上空，多么渴望一瓣瓣飘落你的怀里……以后忆起这封信，羞赧便让江流浑身不自在。

      那时江流亱思夜想盼浮连的回信，不能遂愿。曾带着腼腆找过她，人家直截了当说：凭自己的家境条件想打她主意简直是白痴、想得美……

      几十年来，不时有同学捎来浮莲的事，江流知道的大概如此：工作概念于浮莲心里是荒芜寂地，也未曾跟一个男人领过结婚证，十九岁便跟一个男人住别墅。那男人的老婆也缄默无语，老了，孩子也比浮莲大十几岁，那男人很快不在人世……后来经她一直侍候到终身的几个男人也至少比她大二十多岁的。侍侯最后一个男人也在一个小区有间宽敞的房子，跟她在一起住。人老多病痛，那老人家临终前，浮莲自己也病了，老人家的孩子便给了她二万元，早早打发她离开了那小区……她从没生过一个孩子，现时由妹妹服侍她……

      也有老同学对江流说过：浮莲的妈以前常对她诲语不断，说选择男人，无论他年纪更大也不怕，多钱便是先决条件，越能在男人身上捞一大把越好，最好能跟富翁有个孩子更“稳妥”……只要有能力财力的，就不必担心对方是否有老婆……与其选择一个会让自己辛苦的男人，倒不如选一个富有的男人，让自己一生享受其富有……美丽是女人选择富贵的一大资本……

      许多年来，江流一万个不想见到浮莲，连偶尔在心里浮起她的影子也恶心，想起自己当年早熟时，曾写过给她的那封信，便更加像吃了狗屎！

      世事难料，山水有相逢。江流年轻时代一直做建筑工，成婚五年后，便开始做小包工头，主要做农村楼房。几年来，开始带着几个工人一起做。事业起步不很顺景，想不到有意外发生，他有一天连人带吊机从三楼的楼面跌下来！幸好身体坠落到一堆沙上，而吊机掉到那堆沙旁的围墙外，命大啊！可是腰摔断了，其它手脚等也伤得不轻。

    不幸的事情迅速在同学圈子里沸沸扬扬，浮莲得知此事，也跟几个同学到医院看他，还拿出了一万元给他。江流第一滴泪竟在此掉下来！语调低沉而决绝的只说了一句：“我不要你的钱……”“我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摆出很憎恨我的样子？一场同学，我也从没得罪过你……”再说下去，江流担心她连“我同情你，我也不想一个曾爱过自己的人这样不幸，也希望你顺利闯过这难关……”的话也说了，会让自己难堪得愿重新投胎下一世做人的，所以不如沉默，至于钱，他是铁了心死活也不会要的。

    大半年后，江流身体康复，可以重新投入建楼房的生意。此前，他计算过家里的钱、工人的工资、医药费、亲友探望的慰问金，孩子读书费用等等，收入同开资，发觉自己起码多了二万元以上。由此，他悲从中来，不想质问老婆是否得到过浮莲的施舍，万一印证了，自己会痛不欲生！不过，泪还是自脸上滑下，因为揣测到：如果钱是来自其他亲友，老婆准会对自己说的。他仰天疾呼：“老天，你这是怎么啦！我不用她的钱解救……更危难也不用她的钱……”他一个人躲起来，生怕人前抬不起自卑的头卢。也想到纵使质问老婆也没有用，她这是为了自己家度过难关的权宜之计……

    多少年后，农村建筑行业不景气了，不过家家户户住上楼房，许多住宅楼外貌多华美，各有风采。当然，江流也有几层楼。他把拌和机等等都卖掉了，在家照料孙儿。

      也许年月与时代都是在作弄世人，江流那次在公园见到轮椅上的浮莲，依然一阵恶心！他并没有问候浮莲，他不会上前去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言辞？

      在家里，还是忍不住把那事情跟老婆说了。到公园，自远见老婆与浮莲邂逅，那种深情的举子与目光，更能印证了一些事情，一种酸味又从心坎里泛起。

      探知浮莲的病要做手术了，江流拿五万元交到老婆手里说：“老婆，这些年来你辛苦了，这些钱你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必告诉我好吗？”老婆一副莲花盛开的样子，连声“哦！哦……”

      后来，江流听说浮莲有工作，能养活自己，也偶尔遇到她，看不出她身体有什么不妥。每次同样佯作没看见她，不愿跟这老同学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