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小记

2018-09-25  本文已影响0人  电影老伽

       周末,赴一同事女儿的升学宴。宴毕,正值晴热的晌午,无事,便约了人钓鱼。

       沿城南的南卧路径直前行,穿316国道,过镇政府,继续向南约莫三四里路,经过一块块方格儿般的渔场,远远地看到路边一口方圆二十余亩的池塘,池水盈盈泛波,这便到了。和护塘的老人盘暄几句,我们便在池边的树荫下选好钓位,调好饵料,开杆钓鱼。

       夏日暖烘烘的微风吹着,水面泛起涟漪,阵阵稻香袭来,也不觉得很热。远远近近的村子卧在垂杨之下,伏在庄稼之中,却也躲不过骄阳的炙烤。四下里寂寂无人,连狗吠也不曾闻过,只有蝉虫在树上焦急而又无奈地嘶鸣着,似乎想提醒水中的鱼。我们静静地守在树下,耳边已听不见蝉的鼓噪,心里想的单单是那水中的尤物。

       捕鱼,和田猎一样,大概是人类最古老、最简便的生产和娱乐了。据说,庄子就是一位真正的渔者,他用哲人的思维感悟着鱼的自由灵动、生机活泼,并在钓中远离世俗,寄情山水,从容悠闲地寻觅道的灵感。《庄子·秋水》记载,庄子与惠施游于濠水之桥,见水中鱼儿悠然戏水,就说:“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施反驳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回答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他还告诉惠施,“我知之濠上也”。可见,庄子经常到濠水钓鱼且是深谙“鱼乐故渔乐”之道的。而我和我的钓友们,却不过是“足不出五里,乐不过十鱼”的乡村钓徒而已。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是古人的智慧;“鱼在水中,人是属于鱼的;鱼在岸上,鱼是属于人的”,这是今人的调侃。细细想来,不禁幡然会悟:一口池塘,其实是一节思辨哲学的好课堂。池是静的,鱼是动的,鱼却逃不出池的约束;人在岸上,鱼在水中,但人鱼之间可凭钓竿进行互动;池鱼彪悍张狂,钩线纤细渺小,鱼却因为饵的诱惑而上钩;纵然水深浪急,鱼情变幻,但只要掌握钓饵这个关键要素,钓客们多少会有所收获。钓场毕竟不似职场那般诡异无常,鱼儿不会欺骗人,它忠诚于自己的胃腔,执着于自己的味觉,耿直于自己的嘴巴。只要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水域有一款调和得恰到好处的鱼饵,鱼儿一定会张嘴表达自己的欲望。

       当馋鱼上钩,在池中来回挣扎,拉得水线呜呜作响之时,岸上的钓客却并不慌忙,只见他将鱼竿拔直,左边遛过去,右边扯过来,拉近,放远,如此逗戏不止。待到鱼儿疲惫地斜出水面,露出白白的肚皮,便可瞅准鱼头,一个抄网迎头兜住,那肥硕的鱼儿纵是插翅也难飞了。收完鱼,再搓饵、抛竿、看漂,静候着下一条鱼儿的到来。如此往复,一个下午钓下来,我们的鱼护已装满了大大小小几十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和鲫鱼。

       夕阳西下,该是收杆回家的时候了。路过镇政府对面的卧龙大酒店,我提议说,趁鱼还新鲜,不如就便在此以鱼会餐吧。说是大酒店,其实是一路边小饭馆,不过这里的鱼做得极有风味。大家下了车,饭馆大厨忙不迭地将我们迎进里屋就坐。我挑出一条胖大的鲜鱼,递给老板娘。女主人麻利地打了鳞、去腮、宰杀、洗净,搁到砧板上,取出两侧肥厚的嫩肉,顺着纹理,斜斜地切出一道道薄薄的鱼片。老板娘笑盈盈地说,“这鱼肉新鲜,就做个鱼片汤,鱼头另烧着吃,保证各位师傅们呀,吃了还想吃!”

       大厨架起锅,烧红,倒油加热,先做了一份包菜炒千张,盛起,放入汤碗,作为鱼片汤的底。锅洗净,放油浇一遍,陆续放入姜、蒜、椒,炸出香味,再加水烧至滚热,放入盐、胡椒、鸡精,淋上蚝油、料酒,将已用淀粉、盐调粘的鱼片渐次滑入锅底,静观其翻煮两分钟余,熄火,淋油少许起锅,倒入装有包菜千张作底衬的汤碗之中。当一丝鱼片哧溜溜滑入口中消化于无形,你会情不自禁地于腾腾飘香的热汤之中再次下箸,那一种味道,鲜绝、嫩绝、酽绝,“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那种感觉大概如此吧。

       此时,一大盘烧鱼头也恰到好处地端上桌,这鱼头做的别具一格,不是整块鱼头从中一劈两半的那种,而是将鱼头剁成连骨带肉的寸段十余块,油煎点水烧制而成,辣中有甜,鲜中带嫩,鱼味烧得厚重,鱼骨也很有嚼头,舌头齿间一股咂咂粘连的滋味,再加上老板娘奉上一碟鲜香的虾蚱,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一行人终于酒足饭饱,出得店门,已是夜色迷离。我们登车踏上归程,车内冷气拂面,半日来积聚的暑气荡涤殆尽,不觉心旷神怡。忽然想起那个舞剑而歌“长铗归来兮”的冯谖,时常感慨“食无鱼、出无车”的他该羡煞我了。而意犹未尽的我不禁有些忘乎所以,颠颠地斜在车上,暗自遐思“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的洒脱,却居然忘记,明天,自己还是要还原成一个熙来攘往的俗人,背负生活的行囊而装出满脸堆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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