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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2016-06-18  本文已影响1964人  别山举水
父亲

因为年轻,我们不能明白爱,因为不能明白爱的厚重,我们常常在不经意间伤害了那颗深爱着我们的心。

多少年来,我一直不能谅解自己,对那份心灵的折磨一直不能释怀。成长需要代价,我为自己心灵上的那笔无息贷款不能偿还而愧疚终生。

那是我初中的时候,那时,我以村里最好的成绩考上了镇里所谓的重点初中。平时寡言少语的父亲象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宝藏,满心的喜悦无法抑制。

学校是两个礼拜放一次假,让学生回家拿米带菜,上课的那个礼拜天就经常有同学的父母送米送菜。父母围着儿女问长问短,左叮右嘱,关怀备至。我家离镇上有十来里路,因此每次回家,我总将米菜带得很足,偶有不继,向同学借一点或去堂姐家拿(她家离学校很近)。

一个秋日的午后,我在宿舍睡午觉,同学过来将我推醒,说我家里送菜来了。我揉着眼睛,懵里懵懂地走出来,蓦然看见父亲提着一个网兜站在走廊口。

他老远见到我,眼睛一亮,快步朝我走来,一边走还还一边喊,声音欢欣而急促。我脸一红,犹疑了一下,赶紧迎上去。

父亲穿着灰旧的土布褂子,一双布鞋又脏还起毛边儿,身材瘦削,头发早已花白,一双竹枝似的手上青筋乱窜。我接个网兜,放进宿舍,父亲紧跟着要进来。我赶忙制止,父亲拘谨的站在门边,不知所措,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一出来,他立即问米够不够,菜早吃完了吧。旁边的同学进进出出,说说笑笑,时不时瞟了一些讶异的目光。我脸上泼了猪血一般,声音低低的象蚊子,米菜都够,你回去吧。

父亲还想说什么,看到我不自然的脸色,嗫嚅着没有说出来,我推着父亲的手又低低的说了句,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到学校了。父亲被我推的转过了身,嘴巴张着,失望象午后的风,悄悄地摸了一下他的脸,感受到一丝凉意,迅即远去,终于蹒跚地向校门走去。

望着父亲的单薄瘦小身影,陈旧而苍凉,我只在心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种不知好歹的解脱。

父亲以后再也没有到过学校,只是经常地在某一天,便会有同学转告我,说堂姐叫我去拿米菜。每次去堂姐家,父亲总会巴巴地等在那里,依然是那个网兜,只是父亲穿戴的整齐多了,脚上的鞋也是新的。

父亲脸上的皱纹依然刀刻一般,花白的头发眩人眼目,那混浊的眼里却透着慈爱。眼光畏畏缩缩,看似不经意却又有意地在我身上睃巡探索一番,要将他感到没有关爱到我的地方,尽收眼底,然后准备大刀阔斧地改善。那光芒如寒夜里两束不熄的火苗,让我慢慢感到温热。

父亲递给我网兜时,依旧会问我米菜够不够,生活习不习惯,还会从里层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几元钱来,塞进我手里。我只是习惯地接受,我没有问父亲母亲身体好不好,没有嘱咐他们做松点,没问家里任何消息。也许我问了,我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但我却根本没有生出问一问的念头。

有时父亲也会三言两语,说家里小麦增了产,花生打了多少油,母猪又下崽了,开春可以变好多钱,嘱咐我尽管吃好喝好用心学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别闷着。

“我和你母亲还可以卖力干上几年,家里收入也还稳定,读好书,别象我没用,出息了,我们也光鲜,也就放心了。”

那一刻,父亲无比兴奋自豪,脸上是满满的欣慰。

初中三年,父亲只到过学校一次,而我一直吃着父亲送来的米菜。不管刮风下雨,每个礼拜天,父亲一定会步行十里左右,准时送来。即使哥姐在家里,他们可以踩单车,父亲也不让,仿佛这是他独享的权利,谁也休想从他手上抢走。

那山一样的情感一直蕴藏在他心里,象地下的岩浆,滚烫浓烈。只是我一直视而不见,用我那虚伪的面子,粗鄙的无知,象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生生地切割着他满腔的温情。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亵渎了他殷殷的期望,给予应有的回报。

高中时我进了市二中,离家100多里,父亲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让哥哥送米送菜。哥哥每次递给我钱的时候,一块两块平平整整,我知道,它原来一定皱皱巴巴地在父亲衣袋了藏了许久,那上面散发着父亲血汗的气息。

高考后,哥哥替我来拿行李,还带了一个西瓜,哥哥说是父亲自己种的,父亲非要哥哥顺道带来,替我解解暑气。其实那时,满街上都是西瓜,一块钱要买好大一个。哥哥说,父亲很想亲自来接我,可又怕受不得路途颠簸,反而给我添麻烦。

我的心忽而一颤,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一阵剧痛。我的父亲,我的生在泥土上如同泥土一般颜色的父亲,让已逐渐成人的我有一阵莫名哀痛。

父亲是生产队的队长,大集体时到处修水利,没日没夜,餐风宿露,总也不甘人后。责任制后,一直勤扒苦做,兢兢业业,不想让我们过得比别人差。他的身体不是钢铁,在长久的岁月侵蚀,生活磨折下,早已垮了。

我去武汉时,他瘦得如同一截枯木,病魇如魔鬼一样紧紧地缠上了他。父亲一把拉住我,老泪纵横一味的自责,“我的身板一向硬朗着呢,咋说病就病了,诊个什么病,都一把老骨头了,省着点,让你复读也好。”父亲真的老了,一直絮絮叨叨。

我抑住眼泪,摇了摇头,无声地抽出手,在父亲深重的叹息声中,出了门。

当我象野狗一般在武汉的大街小巷浪来窜去时,父亲在病榻上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我的名字。念叨着没能让我读出书来,念叨着没能替我砌一栋像样的房子,念叨着没能给我娶上媳妇,念叨着好想看我一眼,念叨着对不住我,不能给我一个好的未来。

父亲起不了床,父亲放不下心,蜷在床上的父亲眼泪一直不曾干过。

我何曾扪心自问,我对得起父亲吗,我给了他什么,是小时候跌跌撞撞刚会走路时的担心,是为了给我凑齐学费躲在无人处的叹息,是为了让我吃饱喝足的苦心劳累,是为了让我安心读书对自己病体的刻意隐忍,是我落榜后没有复读的深深自责。

我没有让父亲舒心的过一天,父亲一直毫无怨言地让我舒心,我没有让父亲安稳一天,父亲一直尽最大能力让我安稳。我毫不珍惜,毫无节制地攫取父亲的健康,甚至无情地糟践他对我的深爱,我拿什么回报父亲20年的养育之恩。

父亲从艰难的闭上眼睛到出殡,我都不在他身边,我甚至都没有梦回过他身边,而我却一直是他心中最痛的牵挂,是他生命不息的盼头。

我不孝,我一直没对父亲说过我爱他,甚至在年少无知时,深深的伤害过那颗拳拳爱心。

如今已物是人非,纵有涌泉之心又何以为报,而我也是爱你的,我只是想混个人模狗样,让你安心安意颐养天年。

我终于明白,对一个人好,就要马上对他好,等,是会后悔的。

对高堂再多尽一次孝吧,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在他百年之后,再留下深深绵绵的思念与遗憾,以及那一份不可言说的爱意与折磨。

如今,羁旅他乡,偶尔一次回归,也只能在父亲的坟前磕几下头,或者添一把土,燃一柱清香,聊以缓解心中那份隐痛。

不能回时,也只能在清明时节,拜望故园,掩涕以太息,一声父亲你好,在我这个已做父亲的男人心底,清晰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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