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我是来搞笑的

画眉深浅入时无之请赐我一个白面玉郎(下)2017.6.12

2017-06-12  本文已影响24人  圈圈圆圆点点年年
画眉深浅入时无之请赐我一个白面玉郎(下)2017.6.12

11)

根据我等啊等啊的经验,白日里龙逸要去工作,是不会在家的。我干等着也没甚意思,今儿戏楼都是热闹武戏,要不就是新角,左右都不精彩,去了也没甚趣味,茶楼酒楼又让龙逸给禁了,左右是不能去的。

我一手撑着下巴倚靠在桌子上,一手在桌子上弹啊弹啊,百无聊赖。

我一拍桌子,潇洒帅气的一转身道:“走!”

云卷儿小跑几步追上问:“小姐,今儿去……?”

我一挑眉,云卷儿跳了几步灿烂的笑起来道:“得令!”然后跑走了。

在大街上,我走在前头领着一行人,带着家伙,风风火火向城东头小巷子里走去。这感觉特别拉风,我得意的竖了竖耳朵,就听见——“这是去打群架?”我:-_-||

“看样子是去抄家吧。”我:-_-#

“胡说,说你们没见识呢,哪有抄家打架带着小马扎的……”我不禁有些泪流满面,这个买菜的大姐说得真对啊,看那些没见识的,说得那些话多颠覆我端庄的形象。“——我看肯定是官府请愿的。看那姑娘,保不齐就是被那家公子哥儿给欺负了……”

我:ヾ(。`Д´。)

本想撸起袖子说说理,可我又是个弱女子,我只好——恶狠狠地瞪了过去——那买菜的大姐一抖,差点没钻进菜篮子里。

我满意地收回眼,一擦鼻子,潇洒地走了。

大妈A:“诶,我跟你们说,李家那小丫头看上了刘家那小伙呢~”

大婶B:“没可能吧,李家姑娘条件挺不错的啊。”

C:“我还能蒙你不成。昨儿还看见媒人去说合来。”

D:“奇了,昨儿我还看见刘家那小伙子给赵家姑娘送这送那,殷勤得很呐。”

我:“哟,那怕不是有什么事儿了吧,啧啧啧啧”

……

我坐在小马扎,一边磕瓜子,一边兴致盎然地聊着天。云卷儿也打开个小马扎坐着,手上边帮大婶大妈大姐们捋着针线。然后跟我一起津津有味地听着——嗯八卦。

平日里,我除了爱看戏,也颇爱走街串巷,听听东家长,看看西家短。啊,我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啊。

我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微红,夕阳印染。

“得了吧,这男人啊就像猫,哪有不偷腥的。我看西门大官人怕不是又要取小了。”

我脑海中忽然出现我家那只红杏的身影,暗自紧了紧拳头,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我也是听饿了,先前带零嘴儿早就吃完了。

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路我也不爱走了,便命人雇了车回府。

12)

边往餐厅走着我边想——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等到龙红杏。鼻尖微动,饭菜的美妙香气一下就把我勾了过去。

搓着手小跑进餐厅的时候,红杏正在,啊不,龙逸正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交给一旁服侍的小厮。万没想到几日见不着面的人忽然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饭桌前落了座。这个,肚子正唱空城计,不吃饱实在没力气想别的事儿。

龙逸拉住我,道:“莫急莫急,先净手。”说着命人打了水来,又摸了摸我的肚子,笑了,道:“瘪瘪的,看来着实饿着了。”

我端坐在饭桌前,饭菜的香气在我的鼻尖撩拨,我却要耐着性子等水洗手。这期间当然不能闲着,我用目光将桌上的菜扫了个遍,锁定了自己特别爱吃的那几样。

龙逸笑着替我净了手,又用绢巾擦干,这才任我行动。我就好像脱了笼子的老虎,撒欢儿似的在桌上肆虐,吃得是个酣畅淋漓。

我放下碗筷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吃得我特别高兴,不禁诗兴大发,道:“这饭菜甚和我口味,我不禁想起古诗当中咏叹颇多,有咏景,咏茶的,还有咏笔的,今日我特别想吟咏一首。不如我就吟一首诗来,咏叹咏叹你做的饭?”说着就要开口,龙逸眨眨眼,哈哈大笑道:“这等饭菜能讨娘子欢心,为夫实在是高兴。娘子你看今日夜色微醺,空气微凉,实在怡人,不若去园子里走走?”

我一看门外,夜色转暗,却还有些许透亮。空气微凉席卷着丝丝草木香气。屋顶树梢轻轻挂着一轮薄月。风中刮过阵阵虫鸣,傍晚游园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和龙逸携手走在园子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成亲之后,天气爽利时,我们便时常在园中行走,有时品评品评明月,有时戏耍戏耍清风,好不畅快。只是近来却不曾游园了。

我们走在熟悉的小径上,穿梭在花丛中。花丛下面或者隐藏着蛐蛐儿,正欢快地叫着。繁茂的树枝间或者有几只不甘寂寞的知了,也要跟蛐蛐儿们合奏一曲。我们边走边聊一些有的没的。

龙逸忽然攥紧了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转身看着他,心道不妙。难道他真的红杏出墙将要跟我坦白?

“我……”

我屏着气认真的听着,等啊等啊,等不来下一个字。我走近他一步仔细辨认他的表情。

刚毅的脸上一脸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好像进行着两难的抉择,进退维谷的痛苦神色估计也不过如此吧,心下一沉。

他忽然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摩挲着我的发顶,道:“我真舍不得你。”

我心下又是一沉。

龙逸圈在我身上的手臂紧了紧,然后放松道:“我将要出征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一脸的担忧,又无奈的笑笑。

龙逸伸手轻柔地将我鬓角的发拢到耳后,我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道:“那你不出墙了?”

“出墙?”这回换龙逸瞪大眼睛看着我了。

我缓过神来,微不可查地对手指,道:“连着几日不见你身影,夜晚也似不曾回来,我以为……”

龙逸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宽大的手掌放在我头顶摩挲了一下,道:“你这脑瓜子,想什么呢。”

他又将我揽入怀中:“这几日朝中军务繁重,你向来不爱听我谈军中之事,兼之你常在外走动,我以为你知道出征之事。”他叹了口气:“我很高兴。”

听见他说高兴,想着我这几日来不怎么高兴,我噘着嘴很不高兴了。

“你是在担心我,这算是吃醋的一种么?你终是将我放在心上的吧……”最后的话消失在他温柔的唇瓣之中。

13)

我国战事我其实是有所耳闻的,毕竟邻国和我国之间嫌隙已久,而且早前在茶楼听过边境被扰之事。只不过我没想到出征的是龙逸。就好像本来就注定日日在自己身边的人,忽然知道他将远去,想到来日将难以再见,心中总不是滋味。

从前对军事关心甚少,对龙逸身为将军更是不甚了解。及至他要出征,我才想起他乃是武夫,国家战事,武夫首当其冲。心内一紧,口里的帕子便又多了个洞。

“小姐,你不晓得姑爷是多么骁勇善战哩。那一手功夫,他要是称第二,普天之下,谁人敢称第一呀。而且姑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至今都还没战败史呢。”云卷儿捂着眼睛不敢看被自家小姐咬成破烂的帕子,那可是她最新做的,用的可是忒费功夫的针线法。

听见云卷儿这么说,我顿时放心起来,吐了吐嘴里的丝线,叫云卷儿给我研墨。

“好嘞,又给姑爷寄信呐,今儿做哪样儿的诗?”云卷儿见我放下帕子,也放下心来道。

我笑了笑,只落笔,不说话。

其后的日子,我也不过是每日听戏。不过我也时时留意战况,每有捷报,心中喜悦有时竟无法言说,那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人,是和我结缘的人。每至于此,我必定吟诗一首,积攒了些再和着我的信给他送去。

有时个把月,有时久一些,我便能收到他寄回的家书。我写的词作的诗从来都不期许他能看懂,他毕竟是个武夫。所以我总是给他写一些近况,嘱他安康。然而他好似能看懂那些诗词一样,寄回的家书总连着一缕情丝。

这次给他寄去的信件已经久无音讯,我着实悬起了一颗心。然而朝廷之中似乎也没甚坏的征兆,我又不至于安不下心来。

只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得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做了邻国公主的驸马。

13)

朝廷的消息流传开来,边城那一战,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龙逸竟然弃军降敌了,转眼就成了邻国公主的驸马,留恋于彼再不会回朝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戏园子里听戏。戏台上演的乃是崔莺莺等那上京赴考的张生,等来的不过一封书信,要断情绝义。

台上的莺莺一边唱着一边捻着水袖抹着眼泪儿,我眼里的泪儿就没停过。可终究是分不清是台上的剧情模糊了我的眼睛,还是……

整部戏到这一幕就要接近尾声,而今日的戏在这一幕也演完了。我抽泣着,拿袖子抹着泪儿走出了戏楼。云卷儿拧了一把带来的几块帕子赶紧跟了上来,心道:今日多带的几块帕子都湿了透彻,小姐今日的泪儿也忒多了些。

要说龙逸娶了邻国公主,我也说不上信不信。毕竟我和他成亲那日,劫走新郎却不是劫走新娘子我的那伙人,正是这邻国公主一行。

嫁给龙逸之前,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我那向来钟爱读书人的爹爹,怎么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一个武夫。所以那时我留心了解了一些有关龙逸的事情。

只是,限于我爱八卦爱生活的本性,我了解到的是——龙逸被要求“嫁”给邻国公主当驸马。据说邻国公主好武贪玩,悄悄的溜到我国游玩,却遇见了龙逸。一个好武,一个善武,那公主便起了爱慕之心,追着赶着要龙逸“嫁”过去当驸马。龙逸哪里肯,可公主又怎么肯死心呢。这便有了后来的抢亲之事。又有了后来当街行刺的事情,或者那好武的公主以为,除掉我龙逸便会心甘情愿地“嫁”过去。不,或者说“毫无顾忌”地“嫁”过去,

不得不说人生如戏,如果没有我这一出,龙逸和那公主“历尽艰险”(两国交战)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将是出极好的戏。

我的戏已经唱到这个份上,看戏的人都怕散场太快,总要咂摸出些东西。有的欲言又止,有的上前安慰,有的私下揣测。

“小姐,你没事吧?”云卷儿担心道。

“我有甚事?今天这出《牡丹亭》甚时开演?”我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

云卷儿盯了我半晌,我也瞪大眼睛盯着她。大眼对小眼,见我没什么异样,云卷儿方回复我。

我仍旧淡漠地过着,既没有十分欢喜,也没有十分落寞,更没有十分怒火。

我无悲无喜无怒无怨,皇帝陛下可就不淡定了。他一听说龙逸降敌之事,气得火冒三丈,在朝堂上直跺脚,胡子都吹得飞来飞去。

爹爹回来捋着他那一小撮胡子跟我说得时候,我光是想到陛下的模样就乐得合不拢嘴。

爹爹见我乐呵的样子,狠狠地戳了我脑门子,骂了句“没心肝”叹了口气要走。

我想着爹爹意味深长得这口气,心里也是一惊。我既然已经嫁给龙逸了,龙逸降敌,那我不是罪当连诛吗?心里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里滚下来。

我以惊人的速度扯住了爹爹广袖衣角,满脸惊恐的看着爹爹又指了指自己道:“爹爹,陛下该不会……”

爹爹长长叹了口气,道:“陛下……陛下过意不去,要给你另指一门婚事呢。”

“什么?”

爹爹远目,回想今日在朝上的事情——

威严的大殿之上,穿着明黄色朝服的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上,不住地唉声叹气,道:“英国公啊,这事情,朕着实有愧于心。说起来,龙将军是为朕出征,又是朕钦点将军给他弄走的。朕也是万没想到如今让令爱受了这样的委屈……唉……唉……唉……”

英国公在心里默默数了七七四十九个“唉”之后,就听见“啪”地一声重响,手掌接触桌子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脚软。

“英国公,这事是朕有欠考量。闻说令爱钟爱白面书生,朕一定给令爱找一个如意郎君!”

还不等英国公有什么表示,皇帝陛下一阵畅快道:“英国公不必言谢,这事就这么定了。今日无事,便退朝吧。”

——然后,听完爹爹叙述的我顿时傻了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皇帝陛下,您还能再闲一点吗?

14)

当今的皇帝陛下……怎么说呢——是个好人。皇帝陛下生在太平盛世,心地善良,心存仁慈,虽然在帝王之中算不得是十分有才华的,但也是励精图治,殚精竭虑。所以满朝文武百官也乐得为他做事。他这皇帝当到胡子都长了也基本是一路和和顺顺。

太平无事,皇帝陛下甚爱与人做媒。先前龙逸身为将军,却一直未曾娶妻,陛下自然闲不住。伙同了龙逸,破了爹爹的功,顺利地将爹爹拉到自己阵营,将我十里红妆泼给了龙逸。

本来还以为作为降敌之将的家属可能要被施以连坐的刑罚,结果皇帝陛下一连几日吃不下饭,想得却是互不当初,以至如今亏待了英国公的女儿的事情。

这不,这才没几天一道圣旨便降临了将军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国公女贤良淑德,特赐婚本朝新科状元马天宝,望佳人归属,宜室宜家。钦此。”

接过圣旨,我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看着我身后黑压压跪着的仆役,我只吩咐他们收拾好我的行装。

“小姐要去哪儿?”云卷儿跟在身后不解问。

“回英国公府。”我道。圣旨已经下了,我便不再是龙逸的夫人,而是待字闺中的苏米苏小姐。

马天宝这个人我是有所耳闻的。就在龙逸出征的日子里,我朝恩科照例举行,当今的新科状元,便是这个叫马天宝的。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爹爹说。

爹爹是这一届科考的主考官,说起来新科状元马天宝就是爹爹的门生。

门人弟子相约拜访的时候,我见过这个马天宝。他生得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能考上文状元,必定满腹文采。皇帝陛下赐婚于他,如果我能够嫁过去,也算是遂了我要嫁给白面玉郎的心愿。

不过这个郎君年岁与我一般大,什么时候都是生涩稚嫩的笑笑,似乎腼腆了些。

无妨,不管黑猫白猫,会吟诗作画就是好猫。那种整天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未免吓煞人。思及此,我倒也心安起来,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待嫁。

婚期也是皇帝陛下亲自查了日子选定的,就等新科状元荣归故里再到京城任职后,便可立时举行。

哪知道这个状元命途忒多舛了些。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后才要回京,途中经过个梁山。据说是希望能早日到达京城为国尽忠方不负圣上如此高看,于是走了个近路。哪料到就在路途中被梁山寨的人马给劫了,还恁是要抢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我琢磨着,状元郎好歹是个男的啊,俩男的,怎么结亲呢?不管我怎么想,咬破帕子,想破头皮,梁山寨的寨主就是牛逼哄哄昭告天下把这婚给结了。

皇帝陛下气得胡子吹得老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也没有办法。现今我国境内虽然平和,可是出兵在外,国内也只是勉强维持安定,再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剿灭匪徒。

就这么着,这婚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想得却是——可惜了这么个新科状元,啧啧啧、

15)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陛下愧疚更深了。愣是又给了一道圣旨,新赐了良缘。

我这第二桩婚事,准新郎是荆国公的孙子。荆国公和我的爹爹英国公是旧交,不过早年荆国公和他家人还驻守在边关,近些年才到京城定居。

荆国公的孙子和我也一般大,生得白白净净的。荆国公做宴席时,我曾见过他两回。

他家的家风很严,和我家倒是门当户对,两家结亲不失为一桩好婚姻。

一直平静无波,两家热热闹闹地准备这婚事,皇帝陛下也赏赐了不少什物。各种礼节明细也都过了一遍。婚宴也准备妥当。

我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我端庄地坐在轿子里想,若是和他拜了堂,我嫁白面玉郎的心愿也是了了。

万万没想到——三踢轿门,我正要下轿。队伍里忽然一片嘈杂,我快走两步掀开盖头一看。原来跑来一伙抢亲的。不过没把新娘我抢走,倒是把新郎给抢走了。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眼熟呢?环视了一下四周,大伙儿都在愣神当中,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我叹了口气,镇定自若地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唉,习惯了,还好礼没行。

我当机立断,卷铺盖回了娘家,这回我吸取了教训,人先坐上轿子回去。东西让下面的人一一拾掇好再给送过来。

第二日,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京城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云卷儿正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死命摇着我的肩道:“小姐小姐,你知道昨天傍晚抢亲的是谁么?是长公主的女儿啊!!!而且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啊!!!就差一道圣旨成亲了啊!!!……”

我揉了揉快被震碎的耳膜,看着歇斯底里的云卷儿,一脸痛心地在她的肩膀拍了两拍,道:“人家就差一道圣旨就成亲了,不想被我插了一脚,罪过罪过~”看着云卷儿抱着自己的肩膀,眼里含着一包泪儿跑了。我搓了搓有点儿红肿的手,刚才我可是用尽了全力啊。咝,手真疼。

君子爱成人之美。我总归不好破坏人家姻缘,本不爱进宫的我特意求见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国务繁忙,还要费心来管我的婚事。看看龙椅上的陛下,就这几天的功夫,硬是瘦了几圈,委实是辛苦。我实在于心不忍,也不敢再劳烦皇帝陛下大驾,便委婉的成人之美。拜谢了皇帝陛下的大恩,求他成全了荆国公的孙子和长公主的女儿的婚事,也嘱托陛下保重好身体,不用操心我的事情。我谈古论今,言辞恳切,声泪俱下,这赐婚的浪潮才平息下去。

皇帝陛下始终觉得有愧,总要为我做些什么。

我抽了抽嘴角,不敢搭腔,万一他又突发奇想给我赐给谁,那我今次的求见和苦口婆心的劝解就白费了。我向来不爱做无用功。见皇帝陛下叹了半晌气,我道:“若陛下觉得有愧,不如赐我些什物。只是不知道陛下愿不愿给?”

皇帝陛下见说,笑道:“些许什物,朕还是给得起的。”

“那么,请皇上将骠骑将军府原封不动送于臣女吧。”我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稽首,然后直起身直视着宝座上那抹明黄:“臣女在骠骑将军府住了好些年,忽然回娘家总觉得不太适应。又有些认床的毛病,换个环境身子就要虚弱些。当年嫁入将军府,也沉寂了好些日子身子才适应起来。”说着,我便想起龙逸的温柔和体贴,泪就下来了。

泪一来就有些收不住,皇帝陛下顿时手足无措,良久,道:“也罢。龙逸做了此等事情,他那宅子总归是要收归国有。既然你住得惯,便赐你了吧。”

我谢了皇恩,出了皇城。在家里略略拾掇,依旧往将军府上住去。爹爹见我收拾,叹了口气,道:“总是爹对不住你,要你做这样的事情。以至如今这个地步。罢了,从今往后,顺你的意过得如意些罢。唉~”

我笑着,笑得灿烂。转身往去将军府的马车上走,正要登车,我转头看了看英国公府。娘亲正躲在柱子后,远远望着,帕子在脸上擦着。抬眼看了看天空,阳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我快步跨进了车里。

其实很多事情我早就知道,可是懒得去想,譬如陛下对龙逸的那点戒备与不安,譬如爹爹对陛下的那点忠义和对龙逸的惜才,譬如爹爹明知道我喜欢白面玉郎,还是将我嫁给龙逸。

其实凡是在朝堂上的人都在看龙逸的反应和举动,我一直知。我虽不爱武,却颇读了些书。也知道自己看戏,终有一天也将成为别人看的那场戏。可是龙逸,这样的戏我愿意和你演下去,你呢?

没多久,荆国公的孙子和长公主的女儿便要大婚。他们大婚的时候,特意邀请了我。婚宴上,他们两家子对我是千恩万谢:“今日能成这桩婚事,都是仰仗于小姐,小姐乃是我们两家的恩人,媒人啊!”

看着别人千恩万谢,就差没顶礼膜拜。我忽然觉得这当媒人的感觉还不错,怪不得皇帝陛下老是要给我做媒哩。

看着司仪唱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明亮的灯光,火红的布置,脸上的笑容,眼里的喜悦,一切都喜气洋洋。

我转身移出人群,站在一旁,周围的声音好像都很遥远,能看到的只是画面。

我看着,唇角微微勾起,转身往门外走去。大门的守卫喜气微醺,我走出去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西北的天空,红霞漫天,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

16)

邻国篇。

夕阳的余晖印染着整片天空,站在阁楼之上,看着远处的泣血残阳,挺拔的身姿,刚毅的面庞,那是一副地道的武夫模样,那是接受过战争洗礼的武夫的模样。此人正是朝中盛传已经降敌的龙逸。

前不久他还在军营中挥斥方遒,如今却已经身在敌国,真是世事难料。

“哈,找到你了。你在干什么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只听声音便觉得主人必定十分俏皮可爱。

龙逸皱了皱眉。

女孩顺着龙逸的目光看过去,东南方向:“喂,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还是安安心心留下来,嫁给我当我驸马啊。”

龙逸冷着脸转身拱手:“蒙公主错爱,特地派人大晚上跑到我军营偷人。不过,公主也曾在龙某婚宴上抢人,所以公主应该最是明白不过——龙某已经成婚,并且和内子琴瑟和鸣。”

说着,也不等公主回复,转身大步走开。想起那日晚上被人潜入军营将作为主帅的他偷走了,他就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他攥紧了手,一口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就差没咬碎这一口银牙。

“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介意你成过亲,离过婚。”公主小跑两步,笑嘻嘻地跟了上来。

“什么?离婚?”龙逸站住了脚,问。

“啊,你还不知道吧。元朝的人都知道你不仅弃军降敌还做了我的驸马。听说元朝皇帝气得半死,又愧疚得要命,特意给苏家小姐赐了婚,要给她一段真正的金玉良缘呢。”

龙逸瞪大了眼睛。要说消息只是他弃军降敌,以他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他就该担心苏米的安危。可若在加上他还做了敌国的驸马,那……搞不好,仁慈如皇帝陛下真的会给苏米赐婚。

“我还听说,元朝皇帝把今年新科文状元赐给苏家小姐了。看不出来,这皇帝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嘛。苏家小姐喜欢读书人,本公主喜欢武夫。这不是刚好的嘛……”公主蹦着走在前面,边说着,便回过头给龙逸一个笑脸——“喂!你去哪里?”

苍天啊,大地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绪如麻的他正火急火燎的走着,忽然冲出来的东西和他撞了个正着。他没事,冲出来的被撞了几米远。

他停下步子看过去,便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呻吟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是白岩,和他一起被偷的军师。龙逸上前两步将白岩拉起来。

“你火急火燎去哪里?”白岩问道,“喂喂喂,你一脸要死要活,悲痛欲绝的样子是怎么了?”

白岩一脸惊讶莫名,往龙逸来的方向望了望,便见远处一个火红身影。

他一脸惊恐,道:“你……你该不会是……被公主强了吧?”

龙逸大掌往白岩脸上一盖,根本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脸色沉重地越过他走了。

白岩本想紧追上去,想想自己的脚程,又看看自己的步子。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估摸着肯定跟不上。

也是龙逸他们实在无处可去,两人一同被掳至公主府。公主留了个心眼,里三层外三层埋伏了个透,虽然府内可以随意走动,但要出去谈何容易。

所以白岩转身抄小路往龙逸的房间走去,准备守株待兔,正好逮个正着。

龙逸气闷地坐在桌子旁,连喝了好几口水,好像茶壶里装的不是茶,是酒。

白岩等他自己用茶浇熄了火,这才又问了情况。

龙逸瞥眼看了看白岩,虽然也时常跟随军队作战,风吹日晒雨淋,可人家白岩愣是长得白白嫩嫩,文文弱弱,不仅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而且饱读诗书。正好符合他可爱的娘子的审美趣味。

平日在府里,他深怕自个儿娘子意志不坚定要被这些“小白脸”勾去,左提防右提防,保证不让她和这些小白脸们见面。那日陪白岩在茶楼舞文弄墨,见自家娘子盯着白岩那模样,差点儿没让他怄死。

他当时就给她禁了足。尽管白岩和自个儿是好哥们儿,在府中也不让他俩照面,这次出征还特意把白岩带上做个军师。 他出征,虽然万事安排妥当,说一千道一万地吩咐了众人让看紧点儿,他也信得过娘子。但总还是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会遇见什么小白脸,惹得这些烂桃花自动贴上门。

行军在外收到她的书信,他心中才多少有些慰藉。只是万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要给她赐婚,竟然还赐给她一个小白脸。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这里,龙逸真是百爪挠心,真想用爪子在桌面上抓出几条线来。

“喂……你……你咬牙切齿看着我干吗?你……你……你……咱们同甘苦共患难,万事好商量啊,你这一副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我怎么你了?”看龙逸看自己的目光,白岩心内一颤。瞪他做什么?说起来,他才是最可怜的好么?白岩这军师,做得也真够倒霉的,本来这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无非是邻国公主听说领军的是龙逸,集结了一帮能人异士要把龙逸偷出去。好死不死的是,那天晚上龙逸请他帮忙解读解读他娘子的诗词。劫人的认不清谁是龙逸,愣是将他也一并偷了去。他这个被牵连的还没说什么,倒是先被瞪上了。

龙逸重重叹了口气,悲痛地将事情的始末讲给白岩。

白岩也不知哪里变出一把扇子,轻轻地摇着,一脸沉思。

看着那扇子一摇一摇,龙逸的目光从扇子转到白岩脸上,道:“大冬天还扇扇子……”

白岩嘿嘿笑着,收了扇子,道:“兄弟,别的事情我尚且可以出谋划策,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如今我能做的……”

龙椅凑过去认真听着。

“就是为你默哀三秒了。唉……”白岩低下头,沉痛惋惜道。

“白岩……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呼过来,你会立马出现在墙上想抠都抠不下来!”龙逸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别别别。这公主把你偷过来又不是我把你偷过来。你看看这公主府,四周里三层外三层,那叫一个严实。你若搞不定公主,再如何,她也不会放你走的。”

话一落,又是一室沉默。

龙逸看了看又摇着扇子的白岩,又看了看也看向他的白岩。

17)

有一句话叫做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白岩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而龙逸就是那个为了自己可以插朋友两刀的。

看着不远处的花园,百花早就凋零,如今腊梅开得正盛。火红的腊梅树下,一个火红的身影衣着单薄,灵巧地在树下舞动,那是邻国公主蓝齐儿。

白岩在角落里理了理衣服,确定自己身上一个难看的褶子都没有,又整了整头上的冠带,叹了口气——“可惜没有镜子。”

“啪啪啪啪~”鼓掌的声音打断了练拳的蓝齐儿的动作。

“公主好身手。腊梅树下身姿绰约,公主好似林间的精灵。”

“精灵?”蓝齐儿歪着脑袋将这家伙文绉绉的话想了一会儿。

练功之后的蓝齐儿白皙的脸上恰飞一点绯红,脸上莹莹可见汗珠,歪着脑袋的模样更觉可爱。白岩忍不住想要伸手为蓝齐儿拭汗。

手刚出去,就被蓝齐儿瞪住啐了一口:“呸,你说我是妖怪!”

白岩:“……”

“小生绝无此意。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首诗用来形容公主再贴切不过,我又怎么会说公主是妖怪呢。”白岩急道。

蓝齐儿转身撩起梅花树枝上挂着的帕子往脸上擦拭起来。

听白岩说完,皱着眉头,拳也不练了,转身就要走。

白岩忙追过去,蓝齐儿却止步转身,恰好撞个正着。

“怎么样?有没有撞疼你?”

“行了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龙逸呢?你来了这儿,怎么没见龙逸?”

“……“这回轮到白岩想用爪子挠破墙了,他能告诉她龙逸这小子心怀叵测,目前还不知道躲在那个犄角旮旯等着他擒获公主殿下的芳心么?

”你……“蓝齐儿恍然大悟,看着白岩往前走了两步。白岩往后退了两步,心道:”难道被发现了?“

”你……“蓝齐儿又进两步。白岩又退两步,大冬天的,背上已经汗涔涔的了。

”你跟我说什么也没用。我听说你舌灿莲花,龙逸肯定叫你来做说客吧。“蓝齐儿一脸看破真相了然于胸的样子,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正要走,蓝齐儿忽然又转身靠近白岩,笑道:“不如你帮我去劝劝他,叫他从了我吧。”

笑得灿烂,黯淡了冬日那方暖阳。没由来的,白岩的心漏跳了一拍,握住蓝齐儿的手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蓝齐儿一愣,抽了手一挥,恨声道:“又不是和尚,念什么经呢,哼。”

看着蓝齐儿远去的背影,白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

18)

兜兜转转,一晃时间就过去了。龙逸来寻白岩却不见他踪影,正准备走却碰上白岩迎面走来。龙逸快走两步,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龙逸诧异地望过去,便见白岩叹了口气,摇着头自顾自走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下龙逸更诧异了,他追上去拍了拍白岩的肩膀道:“喂,瞧你这样子不太对劲啊。你怎么样?公主可有对你倾心?”

听到龙逸这么说,白岩更加有中欲哭无泪的感觉。他苦笑了一下,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就在刚刚,蓝齐儿还一脸嫌弃地对他说——“走开走开,你怎么老跟着我。你念经能别老追着我念吗?你再怎么念也不会度化我的。红尘多美妙!”“别以为你穿着白衣骑着白马你就是王子了,又对着我念什么经,就算你是唐僧,我也不是孙猴精啊!”——他心内泪水都快流成河了呀。他明明念的都是诗好么?而且都是写给她的情诗啊!他只好默默垂泪,无语问苍天。

龙逸心里默数着,在他足足叹了五十口气的时候,忍不住喊了停:“我说兄弟,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哀叹连连了?不是,你有啥事好歹言语一声啊,你……你……你这算怎么回事啊?”龙逸挠了挠头,无奈地两手一摊。

白岩又叹了口气,最后决定把事情说出来,这时候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了。

“哈哈哈哈……”如预料般的笑声,让白岩恨不能找块抹布给他把嘴塞上。

“这么说,我们料事如神,舌灿莲花,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事,竟然栽在那个黄毛丫头手中。载得还很彻底,本来要俘获人家的芳心,如今自己那一点心意却全托付出去了。哈哈哈哈……”

白岩拍案而起,抄起凳子就要往龙逸脑袋上招呼。龙逸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白岩的招式,道:“莫恼,你确定弄死我更好么?我这儿可有上等妙计,保准马到成功。”

白岩作势又要动作,龙逸忙道:“你嫂子我娘子,是最好的例证。”

说起这事儿,他也觉得奇了。英国公家累世公卿,书香门第。这一届的英国公尤为喜欢读书人,对女婿要求甚为严格,怎地就将宝贝女儿许配给他了呢?何况龙逸身为将军,手握兵权,在军中颇有威望。当今皇帝陛下虽然宽厚仁慈,但历史上功高震主,以武将之姿篡位的尽皆有之。皇帝陛下对龙逸有所防备,整个元朝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尽管龙逸一门忠烈,毫无不臣之心,但英国公又怎会愿意将独女嫁给他?

就算是英国公一门忠烈,奉皇帝陛下旨意要位陛下分忧解难,自愿将女儿嫁给龙逸,用以监督牵制龙逸的势力。可苏小姐自小英国公奉为掌上明珠,为人颇具个性,英国公要安排她的婚事,少不得小姐本人同意。而苏小姐这出了名的非白面玉郎不嫁,又怎么心甘情愿地嫁给龙逸呢?

他到底使了什么仙法魔法,将人收服的服服帖帖。龙逸若是知道白岩心中的想法,此刻必定也是泪流满面啊,谁也没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么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让哪里的小白脸钻了空子将自家媳妇拐跑。对自家媳妇他可是看得紧着呢。

白岩眼珠子一转,已经考虑妥当了。他放下手中的凳子,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献计献策,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吧。”

龙逸将计策如此这般一说,白岩拍着手,只说妙计,“虽是妙计,还要试过才知成效。”

兜兜转转,忙忙碌碌。边关的太阳升起又降落,小河从潺湲到结冰又到潺湲。公主府里比往年喜庆热闹许多。

18)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庭前花开花落觅无踪,天上云卷云舒萧瑟去。这些年磕磕绊绊,嘻嘻闹闹,我的婚事变成“喜事”,无厘头的一遭一遭的发生,就这样过了一年。

有从边塞来的商人,都说邻国公主生了个大胖小子,驸马龙逸将军高兴得不得了。大赦天下,连着三日不分昼夜宴请全城宾客,场面热闹至极。

我终于还是破了对龙逸的承诺。要承诺的人不在,再守着那承诺又有何意义。坐在茶楼里听着往来的人谈论着各地的事情,有时也凑上去问上一问,想起长公主的女儿和荆国公的孙子生下的那个大胖小子如今都开始咿呀学语了。

我寻思着我也年纪一大把了,是该寻个好郎君了。于是便叫了官媒,叫给介绍个好的。我这年纪也没甚要求,只盼望是给白面读书人。

这官媒的媒婆倒是尽心尽力,“哗啦”抖落出一卷名单,一一介绍道:“这是户部侍郎家的侄子,长得那是一表人才,不过……个子稍微有点。嘿嘿……这是大理寺卿的儿子,是个白面玉郎……”

一边听着媒人的介绍,个个儿都是顶好的。虽然多是要续弦的,我这把年纪也没甚好挑剔的。应承下媒人,直叫她做主安排则个。

我百无聊赖的看看书,一边托着腮,寻思着媒人会给找个怎样的,这边云卷儿便禀报道:“小姐,媒人来见,现在外候着,可要宣来?”

“领着偏厅好生伺候。”我换了衣服,便往偏厅走去。手不自觉攥在一起,到底有些紧张。

见到媒人时,这媒人却不如先时那般热情。我自疑惑,那媒人为难道:“苏小姐,非是老身不肯尽力,只是小姐这婚事,老身实在没辙呀。”

我端起茶盏细细品茶,心下了然,道:“可是银两不够?”

“哦不不不,实是老身无能为力。今儿来老身便是将这先前下的银两退还给小姐的。”

我心下诧异,怎地钱也不要,事也不做。说个媒对这些惯做媒的人来说有这么难?

“小姐有所不知。老身本是给小姐寻了几个极好的。可一听说是小姐……”媒人一脸难言之色,我示意但说无妨,她这才续道:“小姐的相公一个投敌叛国,一个被男人给……还有一个新婚当天被人抢走。大伙儿想着要做小姐丈夫,便觉得生死未卜,故而……故而不敢迎娶啊。”

媒人这话说得委婉,要是放开了说,无非是说我克夫。不过我也无从反驳,毕竟这些可都是事实。我长长叹了口气,命人送媒人出去了。

爹爹来将军府看我,进门见我叹气,一脸正气地道:“林逋梅妻鹤子,活得何其畅快。你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大可纵情山水之间,学那隐逸山林的先哲,受着山林自然之造化。要那相公作甚。”

我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18)

有一句话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平日里从来没人当着我嚼舌头,我自然没有想到我“克夫”的名声已经这般大。这样一来,我是铁定嫁不出去了。自听了爹爹那席话我如今颇有些心如止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仁慈无双的皇帝陛下着实是过意不去了。一道圣旨下来——“你还是入宫吧,朕不嫌弃你。”

我接下圣旨,想想皇帝陛下的岁数,都可以做我爹了。我的心肝儿抖三抖,外加打了个寒战。

可是皇帝陛下都这么说话了,我也不能够拒绝,拒绝了就是抗旨,抗旨那可是要杀头的。脑袋要是离开脖子,那酸爽,我可不敢尝试,无法,只好入宫了。

入宫前一夜,我坐在厅堂里喝茶,福伯领着一群人哗啦啦跪在我前面,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我吓得按了按胸口,道:“福伯,这是?”

“夫人,这几年承蒙夫人照拂,护我将军府阖府周全。老奴自小看着将军长大,将军性直忠厚,外人皆道将军投敌叛国,老奴就是死也不会相信的。都说将军娶了敌国公主,将糟糠之妻弃之不顾,这些年来又无音讯。即便老奴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将军府上下对夫人有愧啊……如今还累夫人入宫去……去……”

福伯说的声泪俱下,又连连磕头,看得我都忍不住要抹泪儿。倒不是他说得有多打动我得心,委实的脚被磕得疼痛不已,便急道:“福伯请起,快请起。”

福伯真是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起来。

我也忍不住,流着泪和他们哭在了一处。不过我这声儿大,使了吃奶的力气方才嚎出来,吓得他们都忘了叩首。我立刻把脚提起来,不动声色的揉起来。这头可真硬,差点儿把我的脚磕扁了。

我抹了抹泪,道:“你们若还叫我一声夫人,就都起来吧。”

福伯他们用赤城的目光望着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便道:“你们伺候我许久也是尽心尽力。大家主仆一场,护你们是应该的。若像今日这般,我明日入宫,怕走得不得安心。于宫中还要时刻想着你们会不会为给我请愿跪死在皇城外。”

我顿了顿,又道:“往日种种过眼云烟,人生在世白驹过隙。不论将军如今身处何处,传言如何,总归是过得好的,这样远离是非的结局,未必不是好事。说起入宫,那是皇帝陛下怜我,我名声在外,少不得孤独终老,陛下接我入宫,也是怕我寂寞,宫里头最是人多是非多。人是闲不住的,自然就不寂寞了……”

我深情地说着,他们的脸色不知怎地却更加凝重。然,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如今的我本就得了些心如止水的意境,去哪里不是去呢?

因我要入宫,将军府,英国公府都来相送。大伙儿脸上都悲戚,我也颇无奈了,明明这是我的喜事,喜事如何这般悲戚呢?然而叫我笑,我也笑不出了。入宫后再想出宫,手续繁琐,外室女子倒还能请旨入宫,见上一见,外室男子要再见可就难了。

我怕人多冗杂,又惹出伤心,便嘱咐他们不必相送,也无需跟随。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伺候。他们知道我的脾性,也不上前,只是远远跟着,我穿着凤冠霞帔端坐在车里,放下帘子叹了口气,只得由他,毕竟看一眼便少一眼了。马车跑起来,他们便跟不上了。

城门边已有宫里的人来接,我下了车迈着步子慢慢走过去。这路程,好似极长,又似极短。心境一时起伏,回想过往种种,再想想看过的戏,似乎都不如我亲身演绎得精彩和苦情。

宫里的轿子一边落下,我正准备倾身进入。

忽地一阵狂风大作,围观的人群里一阵嘈杂。哒哒哒的声音由远而进。

这场景总觉得很熟悉,或者又是一拨抢亲的。可是新郎在宫里,不知道如何抢。

我收回脚,饶有兴味的看着。还以为抢皇帝新郎,必定是浩浩荡荡一群人。马蹄声走近,没想到就只有一个。

一袭红色劲装,风姿绰约,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将要到我身边时减了速度翻身下来,向我拱手道:“龙逸已平安归来,娘子久等了。”这不正是我那个孩子都有了的邻国驸马的前相公么。

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都是笑意和疼惜,我忽然看不真切。

我的唇颤动着,说出了那句话——“你有没有被人强?”

星眸笑意更深,一把将我搂入怀中,道:“完璧归赵,娘子一试便知。”

——正文结束。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