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生命
比赛的结果与预料的一样,高一(2)班获得了冠军,但因着哈格大叔的插曲,王老师与同学们的情绪都不高。
唯有灵子竟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小芝这朵美丽洁白的校花当着全班人的面出了洋相,以后总该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凡间了吧。
晚饭时,灵子故意提起学校发生的事情。
“爸爸,你知道吗?下午我们啦啦队正在加油助力,哈格大叔突然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骂了小芝,生拉硬拽地把她带回了家。”她状似轻描淡写地说。
“啊?有这样的事?为什么骂小芝?”李林峰表现得很是意外。
“不就是因为她穿了裙子嘛!”她避重轻地说。
“你不是说她爸同意了吗?”他反问道。
“我还以为哈格大叔同意了呢,谁知道她是偷偷穿的。”她嘟起嘴巴,做出无辜的样子。
“你这孩子,不知道的事怎么乱说呢?”他放下了碗筷,极为不安地说,“要说这事也怪我,下午上班时我多了句嘴,表扬哈格开明,同意孩子穿短裙参加啦啦队。他听完,什么都没说就慌慌张张地请假走了,原来是去学校了。”
“小芝是听话的好孩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哈格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们就别担心了。”灵子妈是心宽体胖的性格。
……
此时,往日安宁和谐的哈格家已然吵得天翻地覆了。
“阿米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露着双腿穿裙子,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哈格余怒未消。
“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全班女生都这样,我总不能搞特殊化吧?”文静的小芝像换了个人似的,提高了声调,厉声回应着父亲的质问。
“还敢顶嘴?” 哈格的火一下子又蹿了上来,“你长本事了?”说着,他扬起右手,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脸上。
吓得穆娅赶忙上前拉住了他:“孩子做得不对,你尽管教育她,怎么能动手呢?阿米娜,赶紧向爸爸认错!”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小芝哭着喊道。
“听听……到现在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哈格生气地对穆娅说,声调已经有点儿走样了。
“做了错事还不认错,看来这个高中你是白上了,以后干脆别去学校了。”气愤的他放了狠话。
“不去就不去,反正今天你在学校闹了一通,我哪有脸面再见老师同学?”她不甘示弱地吼了几句,哭着转身回了卧室。
“看看,你的宝贝女儿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从明天起,不要再让她出门了,就呆在家里讨白、忏悔!”哈格恨恨地说。
“哎!”穆娅大婶无奈地摇摇头。她不明白,一向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晚上,灵子敲了几次墙,对方都没有回应。小芝真是心思单纯,连这么点儿挫折都承受不了。她想起《老人与海》中的名句:“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其实,不是她打败了小芝,而是小芝自己打败了自己。
次日一早,灵子敲了起床暗语,对方还是没有动静。她隐隐有些不安,吃罢早饭,就去了隔壁。
穆娅大婶开了门,满面愁容地说:“灵子,你去上学吧,顺便帮小芝请几天假。”
“大婶,小芝怎么了?生病了吗?”灵子关切地问。
“昨天回来,你大叔狠狠地骂了她,她顶了嘴,大叔让她在家里向真主安拉忏悔。”
灵子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心情却不似想像中的那么轻松。
晚上,一家人正吃着晚饭,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伴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传来。
灵子妈赶紧起身开门,披头散发的小芝妈一下子闪了进来,拉着李妈妈哭着说:“灵子妈,快去看看小芝吧!她爸爸不在家。”
“小芝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过去看看。”灵子妈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边说边往隔壁跑去。
“她像是喝了……什么药,怎么叫……都叫不醒了……”穆娅大婶呜呜咽咽地说。
灵子和爸爸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卧室里,小芝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那条艳丽的玫红色超短裙,还是耀眼夺目的美,只是她的嘴角已溢出白沫。
仅一眼,灵子就不敢看了,她陡然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他们马不停蹄地把小芝送去了医院急诊科。医生翻了翻她已经缩小的瞳孔,摇了摇头,说:“人已经不行了,请节哀!”
向来优雅的穆娅大婶像发了疯一样,跪在医生面前,哭着乞求:“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吧!求求你!!”
医生无奈地扶起她:“请您节哀!抓紧处理后事吧!”随后赶来的灵子也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双腿再次瘫软了,她扶着墙慢慢蹲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阿米娜!我的阿米娜!!”医院走廊里响起了穆娅异常凄厉的哭声。
闻讯赶来的哈格踉踉跄跄地冲过去,看着躺在那里的小芝,他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嘴边不停地说:“怪我,都怪我!”
灵子爸妈也在一旁垂泪。多好的姑娘啊,说没就没了!
依照回族简葬的习俗,第二日小芝被抬到清真寺,从那里发丧,再到回民墓地安葬。由于回汉丧葬有别,灵子一家未能参加葬礼。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灵子习惯性地敲了一下墙,墙的那面没有回应。她不死心,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却一次又一次陷入沉寂之中。墙的那边真得永远不会回应了。
灵子扯过被子,蒙住了脸。不一会儿,被子里传出呜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