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得得来和尚贯休

我俗姓姜，字德隐，婺州兰溪人。七岁出家和安寺，师傅让我日读经书千字，方可饭食。直至成年，在师傅的教导下，我沉浸在经典中，成为饱读经书、学闻天下的僧人。

我志趣在诗画山水之中，无意继承寺庙的坛钵。唐乾宁初，我开始四处云游。

听说浦江新建了止山寺，规模宏大，香火鼎盛。寺中有和尚几百，香客上万，主持是个高僧。

我从游埠、兰溪往梅江，游山玩水前往。

到了止山寺，果然气势恢宏，宝相庄严，背靠莲花形山，是佛寺的兴盛之地。

我四处走了一遍，来到大殿，双手合十，参拜各路菩萨。走到方丈室外门口，一个中年和尚正在挥毫书写。

主持稽首，请我上坐。知道我是贯休，重新施了礼，告了声怠慢，继续为他人写没有完成的作品，显然，这是位修行到家的佛家弟子。写完后，住持请我赐教，我略微思考，挥毫写了起来。一幅对联：“ 一瓶一钵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来”。

第二天一早，告别主持走到山门外，原本山门两旁空落落的柱子上挂上了用木板制作的一幅对联，正是昨天写的“ 一瓶一钵垂垂老， 千水千山得得来”。

我有了一个号，“得得来和尚”。

到达杭州后，听闻时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钱缪以平定董昌功，升任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加衔“检校太尉兼中书令”。

当时我看来，这是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我自灵隐寺持诗往贺。贺诗为：“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勤苦蹈林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凌烟阁，岂羡当时万户侯”。

钱镠见贺诗十分得意，意犹未足。他的胃口已经很大，不以统辖十四州与得封万户侯为满足。想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传令要我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改后才许相见。我听后十分诧异，让人转告：“州不好加，诗不好改。闲云野鹤，哪里不能飞升，何必停留此地”，拂袖而去。

王建在蜀建立前蜀王朝，为巩固统治，广延四方英才，请我入蜀。

入蜀后王建对我十分敬重，经常请问我佛理，并加以“龙楼待诏”、“明因辨果功德大师”、“翔麟殿引驾、内供奉”、“经律论道门选练教授”、“三教玄逸大师”“守两川僧大师”、“赐紫大沙门”、“禅月大师”等系列殊荣称号，获“食邑三千户”。

对赏赐我极为淡然。我写过一首诗，名《落花》：“蝶醉蜂痴一簇香，绣葩红蒂堕残芳。因嗟好德人难得，公子王孙尽断肠。”名利如香花坠红，出家人不应关注。

我在蜀先住东禅寺，后移住龙华道场。寺庙需要供奉佛像，没有合适画工能完成。

我用水墨画法，花了三个月时间，为寺里画了十六个罗汉和一幅佛像、两幅菩萨像。画上巨大的岩石萦绕着云雾，虺节的苍松盘绕着古藤。佛、菩萨和十六位罗汉的相貌都古岸异常。

徒弟们看到成稿，目瞪口呆，念经不已。

弟子昙域问我：“师傅真见过罗汉吗？他们个个不同往日所见塑像，可个个逼真异常，仿佛前生见过。该怎么称呼这些罗汉啊？”

我说：“我梦中见到这些神佛，醒来后将他们画出，称他们为‘应梦罗汉'吧。”

翰林学士欧阳炯写了一首诗赠送给我，诗称：“西岳高僧名贯休，孤情峭拔凌清秋。天教水墨画罗汉，魁岸古容生笔头。时捐大绢泥高壁，闭日焚香坐禅室。或然梦里见真仪，脱云袈裟点神笔。苦将书画比休公，只恐当时浪生死。休公休公，始自江南来入秦。于今到蜀无交亲。诗名画手皆奇绝，觑你凡人争是人。若将此画比量看，总在人间为第一。”

在艺术中，人才能忘记痛苦，解脱敏感。

世间统治引不起我的兴趣，也不相信。

我曾作《酷吏词》：“吴姬唱一曲，等闲破红束。韩娥唱一曲，锦段鲜照屋。宁和一曲两曲歌，曾使千人万人哭!不惟哭，亦白其头，饥其族，所以祥风不来，和风不变。蝗兮蠈兮，东西南北。”

社会不平等让我压抑，“锦衣鲜华手擎鹘(苍鹰)，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皇三帝是何物?”。

“太山肉尽，东海酒竭。佳人醉唱，敲玉钗折。宁知耘田车水翁，日日日灸背欲裂”。

然而，可以嘲讽权贵，针砭时弊，但不应该对国家前途丧失信心，希望有贤臣良重振朝纲。

“为口莫学阮嗣宗，不言是非非至今。为手须似朱云辈，折槛英风至今在。男儿结发事君亲，须□前贤多慷慨。历数雍熙房与杜，魏公姚公宋开府。尽向天上仙宫闲处坐。何不郄辞上帝下下土，忍见苍生苦苦苦”。

这世界不只需要“口不臧否人物”的阮籍，更需要的是不惧权贵、敢于犯颜直谏的朱云，需要的是魏征、房玄龄、杜如晦、姚崇拯百姓于水火之中。

太缺少有见识能力人，世间多数蝇营狗苟，为了二两碎银和相互吹捧奉承活着，既无真情，也无仁义。

一切徒然，如过眼烟云，这是世俗真相。

我是一个画画写诗的和尚，看见世间，看清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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