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节
现代人行乐的机会越来越多,行乐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了,也就不在乎等到逢年过节,所以眼看着年情节景一回回地淡下去。像此前那样狂热地期待着、狂热地受用着的事情,怕只在老年人的回忆、小孩子的想像中存在着罢了。
------------题记
家乡农历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大人孩子也便盼着这个“五月节”的,毕竟这个日子也算是个大日子了。老人们一年中最看重的除了过年外,便是“八月节”和这个了。
田里的庄稼此时早已经扬齐了麦穗,正是要雨的时节。偏是这个时候,老天爷就是不肯遂了农人的心愿。自“四月八”的“洗山雨”后,一直到跌五月,连一滴雨都没下下来。“炎夏苦无云,田焦愁煞人”,可是这端阳节是万万不可以下雨的,据说这一天的雨是有毒的,下到地里庄稼会生一种叫“黄疸”的病。但老天爷就爱跟人们开玩笑,似乎就知道这个忌讳,早不下晚不下,偏在这一天来上点“及时雨”,好让农人心里头多念念“老天爷”。
靠天吃饭的年代,家乡人没少求过老天爷的。自五月初一至九月初九重阳节,对于家乡农人来说是最最关键的时刻,这一段日子里也就有了诸多禁忌和讲究。
五月初一,要举行盛大的祈祷仪式。这一天,人们便都汇集在庙宇之中,焚香祈福,诵经加持,敬献祭品。最主要也是最隆重的环节是“压镇”。“压镇”是道家提高身心境界的方法,也是施加符咒的样式之一。于是便在一些重点部位,将一些“魇物”,如狗头、青蛇、蟾蜍之类,镇于一处,可保得庄稼一年平安。小时候,最爱跟在这些人的后面看热闹,也对于这神秘的道家祈禳之法抱着十二分的好奇。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一天下来盼着的便是前面已经祭过神灵,此时已经下在锅里煮着的那羊肉汤了。那一锅羊肉汤可是整个村子里家家有份的,这可是神的“布施”,谁也不敢马虎。尽管那羊肉汤几乎是滚成水了,可是在那个“枯焦”年代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那也是无上的美味。如今在餐桌上我们常常鄙夷那略带腥膻的“手抓”,可是想想那时候,从庙里端回家的那一碗羊汤却是让一家人唏嘘不已呀!
村子里也专有管这些事务的叫做“会长”的人,他们主持和张罗一应事务,年年不变,年年如此。这一村的人们对这一切也都深深地笃信,也便都遵循着这约定的一切规矩。
关于端午的来历,家乡人是不甚明了的,可节还是按祖上传下的方式在按部就班的过着。
在家乡人的眼里这个五月便是个“恶月”,从这个月开始首先是老天爷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对于靠天吃饭的人来说,一切都要看他的脸色,可偏是这个时候,天气多变,或旱或涝,有时还冷不丁会来点冰雹,这一年的收成可就全看着他的心情了。这五月又是蚊虫泛滥、瘟病流行的时节,所以家乡便有了“点雄黄酒”、“绑索儿线”的习俗。老一辈的人讲的最多的便是“白蛇”的事,更多的把这个五月节跟她联系起来,当然也就极少知道汨罗江边发生的事,再说北方人也不吃棕子、不划龙舟。能吃到棕子也是近些年的事了,不但能买到,能行的人还也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虽然雄黄不一定有,但那五色的彩线是少不了的,早在前些日子就从那挑担子卖货的“拨浪鼓儿”跟前买得了。传统的五色线是由五个颜色红、黄、白、青、黑组成的织线。端午节当天把五色线拴在小孩的手腕、脚腕和脖颈上,据说可以避邪和防止五毒近身。这种彩色丝线要戴到农历七月七日即七夕节才把它剪下来,丢到屋檐上。喜鹊会把这些五色线衔去,为牛郎织女搭桥相会之用。记得小时候,这是“规定动作”,大人们一点儿也不马虎,头一天晚上把这些线挂在檐下的杨柳枝上,第二天一早便优先给小孩子系上,剩下的也有大人系的,剩不下,也就不系了。小孩子们系了这五色线便忘不了到人前显摆一番,当然大多小孩都有,似乎也没有什么优越感。怎么办呢?于是,那时候小孩子们便多了一个游戏,“靠索儿线”----就是两个人把绑着丝线的手腕靠到一起莿,让两条线搅到一起,然后用力扯,比比谁的线硬。当然也就有扯坏了的,鼻涕眼泪的去找大人,也免不了大人的又一番责骂。这样也就算是把“防蚊虫叮咬”抛到爪哇岛去了。
前面已经说到插杨柳了。
民间传说,晋文公重耳蒙难流亡在外19年,赤胆忠心的大臣介子推曾随他历尽艰辛。后来重耳回国称君,封赏所有随他流亡的有功之臣,唯独把介子推给忘了。介子推既不居功,又不愿领赏,一声不响地背着老母亲,跑到了棉山隐居了下来。后来重耳得知此事,悔之莫及。亲自到棉山寻访,但介子推拒不出山。重耳无奈,便下令放火烧山,想以此逼他出山。谁知火烧了三日,介子推竟抱着大树,母子二人活活烧死。人们为了纪念他,每到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都在房檐上插上杨柳。人们把这种插在房檐上的杨柳称为“招魂柳”。
所以说,北方人的端阳节,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现代人行乐的机会越来越多,行乐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了,也就不在乎等到逢年过节,所以眼看着年情节景一回回地淡下去。像此前那样狂热地期待着、狂热地受用着的事情,怕只在老年人的回忆、小孩子的想像中存在着罢了。
虽然还没有到只剩下回忆的时候,可那整天做梦的年龄也早过了,但时常想想过往便也成了一种习惯,尤其是这过年过节的时候。
又是一年五月节,家乡的土地大都早已荒芜,那些没有荒的也早不种麦子和豌豆了,取而代之的是“经济作物”。机械化规模种植,当然也就用不着祈禳和祝祷了。山是比以前更绿了,草也越发的繁茂了,一则是没有羊牲口了,一则是先前种过粮食的肥沃的土地更加适合野草生长了。
孩子们也失却家乡和故土了,即便是没有离开土地,但也是过着跟先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