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外公和他的家

      在我家搬迁的那一年，爸妈带着我在外公家住了整整一年，只是那个时候还不大记事，都是听爸妈说起的，就算搬迁上楼后，我也总会去外公家玩，外公的家充满了我太多太多的回忆。

      那是个不算太小的院落，外公的家和舅舅家同在一个院子里，印象中那个院子里有放柴放煤的仓房、有姥爷养鸡养鸟的窝棚、有舅妈蒸馒头、包包子的厨房、厨房里还有盖得严严实实的地窖、屋后是我冬天和夜里最怕去的厕所。

      记忆中，哥哥会带着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用砖头搭起一个小小的灶台，然后在里面烧一些抓回来的蚂蚱。记忆中，每次傍晚妹妹想要去厕所都会拉着我作伴，而二哥哥会拉着大哥哥一起，因为老房子的厕所是在室外，还是在黑漆漆的屋后，小时候的我们都会很怕。记忆中，冬天外公家的炕会烧得很热很热，在炕头睡会烙得睡不着，我们小孩子就会被安排在炕梢睡，而窗户上会被罩上一个木框的充满棉花的有遮光防风效果的板子，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被窝外面的空气都是冷的，我们会缩在被子里快速把衣服穿好。记忆中，每次在外公家聚餐，都是炕上一桌，地上一桌，炕上是小孩和不喝酒的大人，地上是喝酒的大人。记忆中，两个哥哥会在炕上把我和妹妹放在被子里高高悠起。记忆中，我们会在屋内屋外跑跑跳跳，放烟花、放鞭炮。记忆中，我们会翻上墙头摘树上的沙果和山里红。记忆中，我们在外公家吃过饭，会跑到舅舅家用那台古老的点歌机唱最古老的歌。

      记忆中的外公对我们小孩子最是好，也最是疼宠，总会拿好多好吃的给我们吃，也会做一些玩具给我们玩，小时候第一个冰车和脚滑子（注：简易的冰刀）都是外公做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豆腐脑，外公就会领着我拿着小铝盆去桥头买上一份，有时候我会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拿”，但是因为当时还小，我拿着那盆豆腐脑，外公就得弯着腰跟在我身边，生怕我摔倒。还有一次，是我印象最深的，我白天和爸妈吵着要在外公家住，晚饭后爸妈就把我留在外公家回去了，只不过到了半夜，我又哭着闹着想回家，外公什么也没说，就带着我往家走，其实外公家到我家至少也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晚上又没有车，只能徒步行走，我倒是很兴奋，深刻记得那天明晃晃的月光下，外公一手牵着我的手，一手拿着手电筒，带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还兴奋地追赶着、踩踏着地上的影子。

      记忆中的外公特别特别喜欢动植物，他养了好多好多鸽子和花草。每次到外公家玩，都会看到他在院子里停不下地转悠，喂喂鸽子、打扫打扫鸽笼、伺弄伺弄花草，我记得阳光下忙碌着的外公那温暖而慈祥的笑容。可惜这些东西在外公去世后就因为没人打理而送人了。

      外公已经去世十年了，他去世时我刚到外地读大学，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爸妈说外公是出门突然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醒来，我知道外公身体不好，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只是我没想到，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还在外公家里住了好久，和他同桌吃饭，和他说说笑笑，看他和外婆日常拌嘴……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真是世事无常。从2009年的那个暑假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我还时常能记起他花白的头发、慈祥的笑容、背着手走路的样子……但是感觉自己已经渐渐忘却了他的声音，已经回忆不起他叫我名字的声音，回忆不起他站在桥头叫贪玩的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心里有些难受，为什么人要有生老病死呢？有时候在想如果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可以一直一直地好好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现在，外公家老房子的地方早已拆迁，据说要建成救助站，过年过节回家，偶尔我也会去那里走上一遭，只是那里已然被夷为平地，我再也找不到去外公家的路，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院落和房子，外公家的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留存在久远的相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