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今年八十七了，我老了，头发花白了，脸上都是皮包骨头，肉都松松皱皱的了。

我一个人住，我那糟老头死了八年了，他就是那么没用，不但活着的时候被欺负，就连死，也比别人死的早。他要死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发了烧，躺着屋子里没有出去，我听到我的孙子孙女在说什么往生，他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他死了还在骂我，呸，死的好啊。

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原来不止的，可是以前的生活，唉，不提了。都是他们的命。大儿子死了，在我五十岁的时候。酒鬼，死了也好，省得整日疯疯癫癫。

我老了，真的老了。老真是突然间的一件事情，我几天前还可以下地，现在不行了，连吃饭都使不上劲了。以前叫村里的医生给我打一针就好了，现在动不了了，打多少针都没用了。

  大媳妇有病，二媳妇和三媳妇轮流照顾我，给我煮粥。我自己常常不受控制，大小便失禁，我又没有力气，她们只好帮我洗。她们一起讨论我在我面前，他们以为我耳朵有问题，可是啊，我这糟老婆子，就是耳朵最好使。可也怨不得她们，连我的亲生闺女也嫌弃我，更何况她们。

我的小儿子很暴躁，和我讲话总是板着脸。我是欠了他，我把他生下来，唯独他，我没有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有好好教过他。我有愧疚。

现在整日整日地躺在我的床上 ，屋子很昏暗，我没有力气，我想和人说说话，可是没人，没有一丝人气，空荡荡的，令人害怕。

我想起我以前还是姑娘的时候，是好看的，有人喜欢我，给我送东西。那时侯，傲气，不肯要别人的东西，想着要嫁一个更好的人家。当姑娘的那段时间真是令人怀念。可后来啊，还是嫁给那个死鬼了啊。

外面的天好像要亮了 ，窗户透过一些光，照亮了地板，我好像听到鸡在打鸣，我又想起八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时候，他死了。我看见的。

那个时候没有掉泪，现在也没有。

死鬼，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