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赢,最终赢在顶层设计
每一种制度都有缺陷。而所谓的长期主义就是,当你做出一个选择,就要坚持弥补缺陷,并用后续动作把制度设计的优势发挥出来,而不是遇到问题就推倒重来。但现实中,大多数企业都会选择推倒重来,都是在表层之上不断重复,难以实现突破,这就是我们的企业面临的一种现实。
还有一种现实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大多数企业的老板认为,自己的高管团队没有追求,希望咨询机构帮助“调教”,以期实现提升。但是,下面的经理人为我们提供的又是另外一种说辞。他们认为,老板的脑子变化太快,思维没有条理,总是变来变去,让人无所适从。所以,他们希望我来想办法,让老板保持定力。所以,在面对大多数企业的时候,每个咨询顾问都有双重使命,但是我们又无法直接转达他们各自的想法,否则会让双方都失去信心,只能以第三方立场,在不断地从中沟通协调,让他们逐渐发现自身的差距。这样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公司上下就会是一盘散沙,形不成合力。同时,每个人都会有一种无力感。
上面这些是大多数企业都会面临的现实困境,这些困境我们很难在问题之中去解决。做企业,从来不会是轻松加愉快的,永远都会有大量的问题和矛盾存在。而管理不是通往舒适的,企业和个人的进步源于不断地置身于不舒服的状态当中。越是好的企业,其实它的问题越多。要想解决成堆的问题,必须从问题中跳出来,站在更大的空间、用更长远的眼光、以更高的逻辑来解决。
企业管理者永远无法绕过两种矛盾。
第一,整体与局部的矛盾,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局部都会着眼于自身,追求自身局部的利益最大化。而整体利益的最大化并不必然要求局部利益的最大化,所以,整体与局部必然是矛盾的。所以,企业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在处理局部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同时又能保证整体。而管理者所面临的问题就是,销售人员经常以客户名义,要求研发、生产围绕他们的说法来干活。但是,如果研发、生产果真如此,企业可能就运行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说法通常会是一种短期行为。所以,一定要把局部与整体平衡起来。
第二是当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矛盾,这是企业当中的基本矛盾之一,也是最难处理的矛盾类型。所以,大多数决策,要么是针对当期利益的,要么是针对长期利益的,很难有一种举措使两方面都获益。但是,牺牲了当前要求和长期要求中的任何一项,都会使企业受到损害。所以,企业家既要注意近处,又要看到远处。但问题是,企业平素的管理举措,要么是为了长期利益而牺牲短期利益,要么是围绕短期利益牺牲了长期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所能做到的是,当我们为了短期而牺牲了长期的时候,就要在后续的活动当中对长期利益进行弥补,反之也亦然。而为了解决当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的基本矛盾,企业要完成系统思考,并形成深度共识。
企业需要系统思考和深度共识
首先,什么是系统思考?所谓系统思考,既切实有效地实现整体和局部的平衡,而平衡是靠原则来支撑的。系统思考包括几层意思:
1、整体性思考,是先不考虑局部,而是把企业放在一个整体层面上,包括研发、营销、生产等等,一起来考量。比如,一个公司里面,是生产听营销的,还是生产听研发的,还是营销听生产的?很多公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营销代表了客户,生产不听营销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如果生产听营销的,就会陷入种种困境当中,因为生产能力一旦确定就很难改变。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营销就是在卖生产的能力。所以,当我们将企业当成一个整体来思考的时候,要在哪些事项上让生产听营销的,又在哪种情况下让营销听生产的?这就叫整体性思考。我们会发现,整体加在一起一定会大于局部利益,所以,在没有建立整体思考的时候,局部的冲突就无法解决。
2、长期性思考。企业要走向长期,一定要把长期的要求转变为现实的原则,用以指导现实的工作。
3、彻底性思考。要彻底,需思考几个层面?某公司强调,在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向下思考五层,叫“五个为什么”,这样才有可能将事情解决彻底,即彻底性思考。华为做绩效管理的时候,我们所设计的平衡记分卡就是从四个维度来思考的。对此,任正非认为,管理者在思考绩效管理的时候,首先要了解,第一层,绩效是什么?是财务性指标,也就是确定企业的收入、利润和现金流。没有财务性指标,绩效管理只能是无的放矢,无从下手。第二层,驱动财务性指标的是什么?是市场竞争力。诸如市场地位的优劣,市场的占有率等等,都会直接影响收入指标的高下。第三层,竞争力是如何实现的呢?是组织能力建设。比如,企业是如何进行市场定位的呢?只有思考组织能力如何建设,才能回答市场定位的问题。
第四层,能力最终要归根于人,归根于企业文化。以上几个层面,如果思考得不彻底,底层的问题就会始终成为困扰。
第二,什么是深度共识?在企业内部,如果只有老板思考得彻底,不能形成深度思考,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无法产生绩效。对于企业而言,真正有价值的在于,企业的核心干部团队共同掌握了什么。现在,有很多企业家热衷于学习,参加诸如私董会,以及各种高端MBA课堂等等,老板花上几十万,从知识到认识,很快得到了提升。但是难点在于,当他回到企业的时候,会发现想做任何改变都不容易,因为虽然自己想透了,但要想和高管团队、骨干成员说明白却很困难,让他们按照老板自己想清楚的方向去做事更难。所以,只有一个人跑得快并不存在价值,在企业当中,不在于一个人掌握了多少知识、技能,而在于一群人掌握了什么。
因此,什么是深度共识?当企业家提出某种想法的时候,核心团队成员能够发自内心地理解,发自内心地确定它的合理性,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件事能成功,以及,发自内心地愿意贡献。假如老板所思所想都被认为是不靠谱、不着调的事,他们是决不会协助推行的。很多管理层在涉及到具体的业务的时候,习惯了等待、观望。他们说,老板的话要隔夜执行,为什么呢?大家都知道,老板今天布置的任务,只要大家都不动,事情就办不成。没办成,老板就会自我怀疑,一自我怀疑,可能就放弃了。所以,跟得慢、不动反而成了最佳选择。而管理团队如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件事能干成,他愿意参与,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深度共识就形成了。
每个企业都需要一部“基本法”
基于系统的思考和深度共识,我们来看一看,为什么每一个企业都需要一部“基本法”?做基本法,其目的是制定企业成长中的组织建设纲要,是要解决如何将战略性思考落实到组织当中。建立组织能力,听起来很美妙,是要把能力建立在组织之上。但是,在思考组织问题的时候要注意三大基本命题,或者三大说出发点。
一、组织的三大基本命题
第一,组织动力从哪里来?创业企业在创业之初,其动力从实际上来自于老板个人。老板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凭借自己的努力,把一干人等攒起来,干好一件事。因为在企业创立初期,能力尚未建设在组织之上,动力只能来自于老板的成长冲动,来自于他对事业的冲动。而当我们把企业能力建设到组织之上的时候,就要思考动力从何而来的问题。单靠老板的推动,企业既走不远,也长不大。因此,在这个阶段,企业一定要具备一种基本的动力。
第二,如何突破个体局限?组织永远存在限制增长的因素,即人的因素,而企业从本质上来说是人的组织。看一家企业正确的顺序是,先看业务,再看组织,再看机制,最后看干部。在考察过程中,如果发现干部不行,组织也一定不会行。
那么,人的局限如何打开?我们都知道,企业是人的组织,而人的局限性是很大的。比如,每个人的能力结构是有局限性的,老板的个人局限如何突破?高管的能力局限如何突破?人性本身也存在障碍,存在缺陷,我们如何判断人的“好”与“坏”?事实上,用好人,人就是好人,用不好人,人就是“坏”的。所以,组织要如何克服个体的局限性呢?这是企业要思考的第二个问题。
第三,如何做到大而不散,大而不僵,大而不乱?企业在发展之初,还相对比较弱小的时候,企业是统一于老板个人的,由老板指挥人的每一次活动。这时候,企业具备统一性。而在企业体量变大,在不断扩张的过程中,参与决策的人越来越多,干活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离心力会出现,企业就进入到不断的耗散状态之中。那么,如何做到大而不散,大而不僵,大而不乱呢?很多时候大家觉得,做企业难,做大企业更是难上加难,但实际上,企业做大不应该难。尤其是与小企业相比,大企业遇到的问题不应该更加复杂。为大企业工作就一定会比小企业更累吗?我们看到的事实恰恰相反,与小企业的领导人相比,大企业的领导人往往更潇洒。他这说明,做大企业并不需要更累。所以,如果你的企业在做大的过程当中变复杂,变困难了,一定是在方式上存在问题。所以,如何做大而不散,大而不僵,大而不乱,是企业要思考的第三个基本命题。
二、组织的三大基本机制
针对企业的三大基本命题,再来看看企业要有哪些基本机制。我们说,如何让企业在做大以后还有动力?它的动力来自于哪里?如何让大企业中的每个人都有动力呢?
1、利益机制(分钱、分誉、分地位)
当年,曾经有人问任正非说,企业做得这么大,您最核心的心得是什么?任正非回答说,就是把“分钱”这件事做好。事实证明,企业的动力来自于分钱机制。人的动力首先并不来自于企业的使命,不来自于“丰富人类的沟通和生活”等等,而是首先出于基本的养家糊口的需要,它体现于物质生活层面。所以,利益机制才是人的动力机制。当然,企业在做大的过程中,其动力机制会越加复杂。人性决定了,人可能会沉浸于世俗的名与利,包括金钱、名誉、地位等等,无法超脱。所以,金钱、名誉、地位就是激励因素,而企业的利益机制就是如何分配金钱、名誉、地位的机制,这是企业当中人的动力的来源。
2、权责机制(分权,结构、治理、职位)
企业如何做到大而不僵,能够持续扩大?大多数企业为什么做大了就僵化了?老板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忙碌碌难得一见。我有一家客户公司就是如此,每次造访,他们的老板总是要抽时间跟我聊聊。但我每次跟他聊天的时候都如坐针毡,因为他的办公室门口总是会有十来个人在等他签字,让我感觉到在浪费他的时间,所以非常想把重点一次性说清楚。然而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一带而过。这里面的问题是,权力的过度集中大大限制了公司的发展,所以,如何让组织变大,有张力,来自于分权,来自于权力的下移,即权责机制的确立。要让那些了解实际情况的,有专业能力的人去做决策。
权力和责任如何下移?当老板把权力给予某一个人,对应的责任也要给到他。如果组织体系能够下移到这个程度,企业一定是有张力的。相应的,组织结构、组织治理模式、职位的设计体系都要沿着权责的下移而下移。一位企业家在确立了分权机制之后,一度感觉空虚郁闷。为什么?他将权力、利益下移了,只能把“郁闷”留给自己,因为这时的老板感觉不到被需要了。但事实上,这种“郁闷”只是一过性的,他是真正把这个问题想清楚的人。
3、评控机制(评价,绩效、能力、行为)
在权责机制和利益机制之后,还有一个难题。人都是有自利动机的,怎么知道的干部在使用权力时,是从履行责任出发,还是权力私用?怎么知道在发放奖金时,员工有没有做出相应的贡献?怎么确保干部们在独自决策时,仍然确保公司是一个整体?这就需要建立评价控制机制。
华为在大概在2002年开始着手进行财经体系变革,想要解决账号统一的问题。在华为,账号统一即统一账目、统一客户、统一费用、统一报销标准。2002年,华为的营收是215亿。这个时候,各办事处的办事标准不一,记账方式不一,基层财务的管理还很混乱。2002年还发生过一件事,即《华为的冬天》一文,在这篇文章中,任正非说,要想让动力机制、权责机制有效运行,必须还第三个评价控制机制。没有一个好的评价控制机制,对企业来说,分钱、分权都是灾难性的。所以,华为从2002年开始,大规模地确立了评价控制机制。这是针对三大组织基本命题演绎出来的三大机制。
真正的企业家不是要建立一个业务,而是要建立起一个组织,从而使企业获得持久的成功。我认为,他的本质并不是高屋建瓴地做了几个有效的决策,而是要围绕我们的组织,建立起一套基本的原则、程序和根本的动力机制。
变革是一项系统工程。企业成长有两个方式,分别是知识获取和反思。任正非对变革的理解是改良而非革命,是由增长方式改变所引发的,它涉及文化、组织、机制、资源结构等等,也要面临艰难的打破惯性的过程。
所以说,所谓的变革就是要素的重构、业务的重构、价值观的重构、组织的重构、机制的重构、人员结构的重构等等。而所有的重构,其实是企业顶层设计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