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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能赋予所有人撒娇的权利

2016-04-14  本文已影响263人  乌丫丫

原创作者:乌丫丫

电影《撒娇女人最好命》里,周迅饰演一个独立自强、默默等待的女汉子,她所预想的波澜不惊水到渠成的爱情,差一点就被一个软糯女人骤然突袭而又来势凶猛的喜怒嗔各种撒娇整得灰飞烟灭。

看完电影之后,我突然间十分惶恐,因为我回想了一下自己赫然已见皱纹的人生,即使是貌似撒娇的时刻也似乎无迹可寻。是我不会撒娇吗?是我不能撒娇吗?我需要勤学苦练撒娇秘籍吗?

可是,生活不可能赋予所有人撒娇的权利。想要撒娇,也得看生活让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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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被南方水土滋养的温柔女子,当我有一回与朋友闲聊,说起自己能杀鸡宰鸭剖鱼的时候,一位优雅的绅士瞪着眼珠子说:“你的胆子真大!”然而,那语气并不是要褒扬我的意思,存着点女子怎么能干这些粗陋活的不以为然。这位绅士是家中的小儿子,因为倍受父母和姐姐们的呵护,所以不曾干过类似的“血腥”体力活。

可是,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可以有权利也有如此幸运,素手芊芊不染烟火清尘脱俗地过完平静美好的一生。你之所以能够豁免于世事艰难或安享岁月静好,那只是因为生活没有把你逼到那个份上!

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意外去世,母亲带着我和姐姐跨省来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县城。感谢单位富有人情味的体恤和照顾,让作为铁路职工家属的母亲从一个地里刨食的农村家庭妇女,摇身变成了一名铁路临时工,多年后辗转变成集体所有制工人,解决了户口迁移,实现了农转非的历史性跳跃。

然而,转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更遑论寡妇门前那嚼不尽的口舌是非。母亲一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没有肩膀可以借来靠一靠,没有地方也没有对象让她撒娇,凡事只好独自咬牙支撑,所以那时候我常常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床边偷偷地抹眼泪。

20世纪80年代,户口比现在北京的房子还金贵,没有户口,意味着没有口粮供应,孩子可能不能正常上学。现在我依然还记得,在我们刚刚搬去县城的那几年里,母亲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带着我爬上门口的绿皮火车赶回农村老家,搬运一些大米土豆菜籽油回新家。这里我要再次感谢铁路系统的免票制度,为我们当初捉襟见肘的生活曾经付出过的汗马功劳。

下了火车,离老家的村子还有十五里的路程。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我们能够在距离火车站不太遥远的路口,挥手拦下前往老家村镇方向的手扶拖拉机,坐在露天拖斗上面双手紧紧抓着拖拉机的拦板,随着马路的颠簸起伏,一会儿整个人几乎要腾空而起,一会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摆。所以,三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特别怀念过往岁月里人心的朴实和善良,也依然对突突突冒着浓烟的手扶拖拉机怀有浓烈的亲切感。

不过并不是次次都能如此幸运,那样的话母亲只好带着我走了大路又走山路和田埂路。尽管生活窘困,但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总不好意思两手空空,所以我们拎着背着扛着给老家外公舅舅们捎的地方特产,左手酸了换右手,肩膀酸了折腾两手。如今的人们为了健康流行走路步行,动不动在朋友圈晒步数拼名次,可是对于当时不到十岁的我来说,用柔嫩的双手负重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田埂路上,心中弥漫的感觉是这路怎么总也走不到头哇!

户口名额金贵而有限,所以单位只解决了母亲一人的户口,我和姐姐的户口则依旧停留在农村老家。幸亏铁路系统拥有自己的铁路子弟小学,年幼的我才有幸豁免了与母亲分离两地或花钱借读的风险。可是,因为没有生活所在地的居民户口,即使我小升初的成绩名列学校榜首,也不能阻挡我只能被县城最差最远的中学接收的命运。即便如此,我依然要感谢生活垂帘,让我和母亲可以相互依偎取暖。

姐姐成绩极为优异,但因为家庭生活境况所迫,初中毕业就考取了省直中专离家求学。母亲担心我三年后被县城高中拒收,影响未来就读考学,希望为我争取一个户口名额。一位好心的派出所所长怜恤母亲孤儿寡母的难处,带着母亲四处找人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当地的公安局长首肯批准了一个名额下放到火车站。母亲满心欢喜,却久久没有等到让她前去办理户口迁移手续的通知,焦灼等待之后托人一打听,户口名额已经被车站领导给他的自家亲戚挪用了。母亲欲哭无泪,申诉哭闹也无济于事,遑论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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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的生活,要面对的不仅有户口求学这样的根本大事,更要面对因为人性的黑暗而滋生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毁谤诬蔑和流言蜚语。早年的时候,除非迫不得已,人们很少会坐火车出门,所以很多生活在农村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他所生活的县城,那时候商品流通也不似现在这样便利,超市也还在母胎孕育之中,出行的旅客也常常不舍得或不习惯购买食物随身备着。因此,火车站的售货组是那个年代的铁路服务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母亲在火车站的售货组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当一列客车到站,售货组的女人们便两三人一组倾巢出动,推着售货车沿着长长的站台一路叫卖面包、粽子、瓜子、花生和矿泉水等食品。因为人多眼杂加上手忙脚乱,收钱找钱出点差错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可是每每出现钱数对不上的情况时,家里既没有顶梁柱又身陷贫困的母亲,就往往首当其冲成为被无端质疑攻击的对象。

生活的路很长,这样的事情一一桩一件件不一而足,是以家务事其实都不足挂齿了。由于姐姐早早就离家去远地读书生活,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靠母亲这个大女人和我这个小女人自己动手。小学的时候,我已经是到车站食堂进行饭箱蒸饭和排队打开水的熟练工;中学的时候,母亲和我经常按比例伴匀黄泥和煤粉,手工制作一块一块的长方形煤板,或者一个一个蜂窝煤,晾晒在篮球场上,等太阳晒干以后再一担一担挑回家,存放在厨房里慢慢烧用。

在我青春成长的年代,造成白色污染的塑料袋还不流行,妈妈带着网兜菜篮去菜市场,往往几根稻草拎着一条鱼、拴着一串青蛙、绑着一只鸡就回家了,卖鱼卖鸡鸭卖青蛙的人只管卖,不像现在还包括杀宰剖的一条龙售后服务。你可以不吃青蛙,可是终究偶尔也要吃鱼吃鸡吃鸭;你可以偶尔请人帮忙宰杀,可是你终究不能幸运到次次都能够在合适的时间喊到敢于并且也愿意帮忙的人。

生活多忙哪,即便是举手之劳,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一技在手万事足,所以,当妈妈为生活奔波忙碌的时候,这样的活计便自然而然地交给了我。没有人问你敢不敢、会不会或者愿意不愿意,这是你应该做的,与胆大胆小无关。这便是生活,生活没有赋予我对着鸡鸭鱼撒娇矫情的权利。

90年代末的时候,家里用上了罐装煤气,煤气罐很是粗笨沉重。用完了一罐气以后,要把煤气罐和煤气灶之间的连接管和连接头用力地拧下来,然后用自行车驮着空煤气罐去煤气店换一个充好气的满罐,运回家后再把连接管和连接头仔细地拧上去,接头的地方如果没有耦合好就会漏气,会有煤气中毒或者爆炸的危险。我们家没有男人,这样的力气活和技术活自然也是由我们这一大一小的女人来完成的。有一回邻居阿姨在旁边看着我妈妈满头大汗地折腾这些接头,笑嘻嘻地说:“哟,这个事情我可一点都不会,都是我们家老王干的。”

那一刻我为妈妈狠狠地心疼了!以妈妈那时候依然年轻姣好的面容,她想要豁出去找谁撒撒娇,那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可是依她洁身自好和独立自强的品性,却是绝不容许自己那样做的。生活逼着她自立自强,戴着坚硬冷酷的盔甲迎战困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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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人世间,有人有钱,有人有权,有人傲骄,有人撒娇,但生活不可能赋予所有人撒娇的权利。撒娇并不是无条件的,有钱、有权、有能力抑或有爱,你总得占一样吧,即便有所恃也不能无所恐,撒娇的资本也有挥霍用尽的时候。所以,我知道我不必进行撒娇能力的强化训练,因为我担心当某一天自己除了撒娇能力见长而其他的生活能力退化之后,随着撒娇的“边际效益递减”,幸福将不会离我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大多数的人,平凡如我,明知听了许多人生的大道理也依旧过不好人生,人生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过下去。当我们在陌生空旷的城市里奔波劳碌,在人潮汹涌的地铁站台上使尽浑身解数,被房东逼着大包小包辗转找房落脚,看着满城灯火慨叹纠结为什么没有一盏灯为我而燃的时候,我们可能无处撒娇亦无人撒娇。

但我们不敢轻言放弃,依然如蚂蚁搬豆一般,为自己渺小微薄的生活和理想而挣扎奋斗,为缩短梦想与现实之间那无尽延伸的距离而用尽全力。唯有在夜深人静时,或者哭泣着,或者微笑着,面对镜子中的自己说:“亲,要加油哦!”

为了某一天,我们终于能够举重若轻地对着生活说:“看你还能在我面前撒什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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