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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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拿到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史立新就愁上了，前几天腰疼得厉害，他也没当回事，在工地上打工的他，只想着多挣钱，一天也不肯歇。今天下雨，工地休息，他觉得腰疼得身子都站不直了，只得上医院看医生，化验、拍片忙了一上午，现在医生看着这些单子问：“你家里人呢?”“我一个人来的，医生，什么病你说吧?”医生看了看他说：“你这个病不好，最好还是叫你家里人来。”“医生，你说吧，家里人都听我的，就是癌症我也受得住房。”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肝癌。”史立新浑身一抖，就像当头一桶冰水浇下，整个人呆住了。医生看他这个样子，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茫然地接过水杯，喃喃地说：“医生，你说我得的是什么病?”医生把病历卡推到他面前，他双手抖抖地抓起，凑到鼻子前，一行行的字看到最后结论：肝癌晚期。他舔舔干涩的嘴唇，低低地问：“能治吗?”“太晚了”“还能活多久?”“三个月。”“谢谢。”说着他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了下去，医生说：“我帮你开两支吗啡，疼得受不了时，请社区医生上门注射。”
史立新拿着两支吗啡回家，老婆问他医生怎么说?他说没什么，就是干活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在家歇了几天，已经是八月中旬，九月一日儿子要开学，钱从哪儿来呢?建筑公司工资拖欠是常事，年终付薪时，老板经常理由十足地七扣八欠扣，让他拿不全，何况现在只有八月，老板又不肯预支。
那天吃过晚饭，天上的乌云从西边推上来，眼看又要下雷阵雨，他对着门里的老婆和儿子说，我再去老板家试试，不弄到钱不回家。下了了两级楼梯，又回头说，要下雨了，把阳台上的花盆收回去，不要被风吹下去，砸到行人就糟了。走到楼下，看到儿子在收花盆，又对着楼上大声吩咐，把阳台窗子关好了，以防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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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乡党委书记吴法天在国际饭店参加蓝光科技董事会，晚上酒会结束后，准备自己开车回家，董事长蓝满天说：“你没有驾照，又喝了点酒，还是我让司机送你吧。”
“不用，别看我没去驾校学习，上下班自己开车已经半个月了，政府马上车改，取消公车和专职驾驶员，不会开车可不行，我得抓紧一切机会操练。”
“好吧，你慢点开，下大雨了。”
蓝满天送吴书记到门口，看到他发动了汽车，挥挥手，又回到了饭店里面。
蓝总和吴书记算是铁哥们，没有吴书记就没有蓝总的今天。蓝光科技的前身是蓝光耐火材料厂，吴法天当乡党委书记，看中了蓝满天胆子大，人灵活的秉性，在人力和财力方面重点扶持，特别是积极创造条件，帮助蓝光科技上市，上市前夕公司走到了破产的边缘，公司汽车加油钱都没了，是吴书记力挽狂澜，以乡政府的信誉做担保，帮他从中行贷款，并把年度乡财政的流动资金全部借给他，孤注一掷从而使公司起死回升，成了市里第一家乡镇上市企业。企业上市使蓝总的财富一跃至富豪的行列，吴书记也成了明星书记，仕途一片光明。
喝了酒的吴书记有些兴奋，车速不知不觉达到了80马，狂风吹得汽车有些飘，暴雨使视线有些模糊，汽车刚左转进入劳动巷，一个响雷打下，觉得汽车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压了过去，他赶紧把车停到路边，撑着伞回去，看到一个男人躺在了马路上，头脑里轰的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脑门，“不好，撞人了。”第一反应是趁现场没人，赶紧跑。他跑进汽车开始发动，然后做了三个深呼吸，这是他的习惯，紧急时态下可以快速让自己冷静，避免冲动下做决定。深呼吸后他想到不能跑，警方的天网工程很容易找到肇事车辆，撞坏的汽车进修理厂也会留下线索。报警?他想到自己无证驾驶，酒后驾车，随便哪一条都足以判刑，光明仕途就彻底完了，不行。他脑袋里各种念头飞速旋转，最后拿起电话拨叫了蓝总。
蓝总的汽车和他的是同型号，车牌相差最后一位数，蓝总赶到现场后说：“我来处理，让司机送你回家。”
晚上十一点，采莲还不见史立新回家，就和儿子阿华说：“打电话给你爸，天不早了，叫他回家。”电话通了，“爸，妈叫你回家。”接电话的是陌生的声音。“你好，我是交警，你爸出车祸了，现在市人民医院，你们住哪里，我们现在就派车来接你们。”
他们赶到医院，尸体已经在太平间，看到半个头被压扁了，头发上，脸上沾满了脑浆和鲜血，采莲大叫一声“立新”当即昏了过去。阿华扑倒在尸体上，“爸爸，爸爸……”哭着，叫着，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谁，是谁撞了我爸。”交警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华推过交警，挥起拳头，对着说话人就打，“我打死你，打死你。”两位交警抱住了阿华，阿华拚命挣扎着，跳着，叫着要冲过去，交警对着那人说，你先出去。
采莲醒后，交警对母子俩陈述了调查的初步情况。肇事车辆是蓝光科技公司的奔驰，司机叫丁包，晚上九点左右，开车从国际饭店出来，左转驶入劳动路时，外面下暴雨，视线太好，巷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来不及刹车，撞了，人是当场死亡，司机立即报警了。
警方经过近半个月的调查取证，调取相关路口的监控录像，又在车祸寻找目击证人，经过调解、协商，蓝光科技以赔偿死者家属九十八万元结案，采莲在收拾老公遗物的时候，在抽笹里发现了病历卡，看着纸上的“肝癌晚期”四个字惊呆了，回想起那天史立新出门时说的话：“不弄到钱不回家。”还有一步三回头的神情，一下子明白了，他是用这种方式弄钱，她哭了好久，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