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因果注定一生死,三生石上前生缘。
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
孟婆一碗汤入腹,三途河畔忘情难。
奈何桥上彼岸花开孟婆拿着蒲扇,依靠在白骨做成的秋千上,低目垂眼,不知在想着什么,满脸的苦涩洋溢四周,让一旁易受情绪影响的鬼魅们渐起烦躁。
孟婆虽叫孟婆,但却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朱唇欲滴,绕指柔的三千黑丝垂肩披散,常年的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谁也不知道,她也有别的名字,那是个小名,是那人起的。
“此地只你一个,只你一女,吾便唤你汝儿吧。”
她看着那一大锅的绿汤渐渐冒起了青烟,才开始指挥两个鬼魅搬下那烧着罪人白骨的锅炉,架在了毒蔓藤枝上,让鬼魂们排队领孟婆汤。
孟婆大多是面无表情地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接过鬼魅勺好的孟婆汤递给鬼魂。
大多的鬼魂都是默不作声地接过孟婆汤,或喜或悲地遥看彼岸花那一头,然后一饮而尽,再无意识地过了奈何桥,被烟云掩去魂魄。
只一两个不安分的,想要调戏她,都被她一脚踹下了奈何桥,跌落在滚烫溶魂的岩浆里,灰飞烟灭。
“我,爱而不得,不甘。”
一鬼魂哀哀戚戚,捧着那碗汤药迟迟不喝。
孟婆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嗤一声地冷笑,“不甘又如何?爱而不得,岂不正常!”
“你懂什么!”
那鬼魂有些疯狂地尖叫着,她脸色时青时白,她看向开得诱人的彼岸花那头,似是在回忆。
“我为了他,改变了我所有的坏习惯,我已经把自己低至尘埃了,他还是选择了别人!”
孟婆想起了自己向那人禀报的时候,尽量地以最美好的姿态去面对他,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会细细谨记,尽力做到最好。
她记得他的一切习惯。
喝茶的时候喜欢先闻,然后一饮而下,俏皮的胡子有时候会被沾湿。
想事情的时候,他喜欢转动着自己手中的玉石戒,眉间成川,双眸深邃地发着暗光。
笑起来喜欢拍别的鬼的肩膀,指尖细长,如同少年。
但他不是少年。
他办事狠厉,对人事皆无情;他难得一笑,终日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他掌控着地下王国,挥指间便决定了人的生死去处。
即使如此,她也爱着他。爱而不得,惶惶而度日。
“若是不甘,便喝了孟婆汤,早点结束这场不甘吧。”她说。
绝色的容颜上露出邪魅的神色,她伸手把那碗汤药推到了那鬼魂嘴边。
她温柔细语,“喝了它,便再无不甘了。”
那鬼魂愣愣地看着孟婆,她看进了孟婆那双冒着神秘之光的美目,发现里面的一潭死水,竟渐渐地沸腾起来,缓缓升起绿油油的烟雾。
似乎有些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正在改变。
她把已经堵在嘴边的话噎了下去,一口不剩地喝了孟婆汤。
孟婆看着她飘离,再看向了那片散发着幽香的花丛,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灭了。
又到了做禀报的日子。
孟婆穿的还是那一身墨衣,她第一次把那发丝挽了起来,在发髻上插上了一朵彼岸花。她抹了红唇,涂了胭脂。
到了阎王殿的时候,整理了一下因走动而凌乱了的衣摆。
她缓缓地步向了那个正一脸严肃地审批折子的人。她如同被甩上了岸的鱼儿看水一般地看着那人。
“殿下。”
孟婆的声音缓慢而柔情,让人有一种控制不住地沉浸在她话里的感觉。
阎王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殿下,我······”她犹豫不决。
似乎因为听出了不对劲,阎王这才抬起额头看她,略显深邃的眸中透着一股疑问。
“我于地狱已工作了几千年。”她说。
喜欢你,也喜欢了几千年。她想。
“看尽了世态炎凉,我累了。”她说。
对你爱而不得,我累了。她想。
“我,我想轮回了。”她说。
我想轮回投胎去,喝下那孟婆汤,忘记你。她想。
上首那人沉默不语,孟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多出,她知道他正在用双目盯着自己,强烈的,气势有力的,看得她手心冒汗,唇瓣微颤。
“好,既然你已决定,吾便成全你吧。”他搁下判官笔。
“来人!”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孟婆在心里冷笑,你还奢望他会挽留你,会难过,会愤怒吗?别想了。
他从位子上起身,接过了一碗孟婆自己煮的汤,他递给了她。
“喝了这碗汤,便去轮回吧。”他声音竟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但又似乎是幻觉。
孟婆接过汤,眼里有光,晶莹而剔透。
她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这个人,她看了几千年,他的每一个轮廓她都记得,每一个模样,她都清楚,但是如今,再不容她记了。
望来世,再不相见。
她喝下了孟婆汤,朦胧间,似乎看到了他那目光热烈而滚烫。
阎王看着她从清醒到迷糊,再从迷糊到清醒。
“姑娘。”他说。
孟婆闻声一抬眼,眼前的人双目深邃,如同一个漩涡将人卷了进去,她手心冒汗,她对他一见钟情。
“姑娘,吾看你颇有造化,可愿意就在地府为过路的鬼魂送孟婆汤?”阎王声声诱人。
孟婆忍不住地点了头。
她愿意,愿意留在这里,与他一起。
“你职位孟婆,派送孟婆汤,此地只你一女,吾便唤你汝儿吧。”
她眼里冒光,猛然点头,如同那美丽的彼岸花,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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