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高质量的基础教育,就没有社会发展、经济发展、就没有和平、民主
“整体学校”思路可以解决当下基础教育困境
——“我们的创新直抵课堂,这是最核心的地方。”薇奇说。(本文改编自《访一丹奖得主:乡村教育的创新,落地能生根吗?》)
题注:她把学校看作是改变国家的杠杆,她坚信,没有高质量的基础教育,就没有社会发展、经济发展、就没有和平、民主。教育是唯一办法。
上世纪60年代,哥伦比亚就实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的“整体学校”项目,因缺乏有效的教师培训和教学方法,效果不明显。
1973年,薇奇·科尔波特回到哥伦比亚,看到乡村与城市基础教育的不平等:有的偏远学校只有一个教师、一间教室,几个年级的学生混龄上课;老师写,学生抄,死记硬背、体罚;教师不安心、学生不开心、家长不满意;高辍学率、高留级率。当地很多家庭种植咖啡,在收获季节,孩子们经常停学几周甚至几个月回家帮忙干活。(这种状况比我国当下的情形惨。)“问题太多了!它迫使你系统性地思考,而不是针对某个问题一个个解决。”薇奇说。
她遇到了两位合作者:一位是教学经验丰富的奥斯卡•莫戈隆,受联合国教科文的资助,他在哥伦比亚一个偏远乡村的复式小学校进行了成功的创新实验;另一位是美国志愿者贝丽尔•列文格(,她把奥斯卡•莫戈隆的方法在哥伦比亚10个乡村学校里实验,获得了小范围的成功。三人一拍即合。
1974年他们研制出了一个结构化、标准化的《学习指南》,并编写了第一份教师培训手册。这个方案:技术上要简单,不管任何老师、任何背景,都可以拿来用;教师认同;资金上成本低;同时顺应了全球教育越来越趋于个性化的趋势。
1975年,薇奇被任命为“新学校”国家协调员,组建了支推广团队,在哥伦比亚120所学校进行试点。
1976年,第一版“新学校”《学习指南》由哥伦比亚国家教育部出版发行。
《学习指南》涉及四大主干学科:语言(阅读、写作)、数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每个单元都有使用方法和练习步骤的详细说明,是“教科书、练习册和参考书的结合”。
以《学习指南》为平台的学习是这样进行的:
1. 综合课程——课堂上,学生使用《学习指南》自主学习、小组讨论;老师从主讲者转变为旁边的教练、顾问,鼓励提问,激发兴趣。它的课程非常灵活,孩子们能根据自己的进度来学习,即使农忙回家帮忙,也不担心落下。《学习指南》的“家庭作业”,是最后一项“应用”,也即学了知识,回家要与父母共同应对生活的问题,如疫苗接种、营养、食品安全、如何区分感冒和严重呼吸道感染等, 这种“在做中学”增强了儿童的生存能力
2. 社区拓展——每个学校都选举产生一个“学生政府”,管理学校的卫生、娱乐等活动。学校的活动鼓励家庭和社区成员参与,建立学校与社区的亲密关系,从中增强学生创业精神、领导力和21世纪技能的培养。
3. 教师培训和评估——通过体验式的教师培训,让教师们从知识的传播者转变为儿童学习的促进者和顾问,及时对儿童的表现予以积极的反馈。
4. 管理——鼓励地方和地区的教育管理人员参与学生的学习过程和结果,有利于学生、教师、家长、管理人员对学校发展形成共识。
这样的“整体学校”是注重“社会技能”与“和平教育”的一套完整的体系。培养出的是懂得自主学习、互助友爱、有创造性思维的学生。
首先是人际关系。宣传片里,一所乡间小学,3个老师,80个学生。学校处于青翠山林中的绿草地上,几排平房,大大的空地,孩子们在奔跑追逐、荡秋千。面对镜头,孩子们自然、率真、自信。
一位11岁的小女孩Isabela说:“学校在5月份选举,我也提名自己为候选人。”她得到了不少投票,当选“学生政府”的主席。
美国之音(VOA)报道称:“它是倡导民主价值的优秀典范。它通过关注民主、合作和共情的社会互动,来促进和平。”薇奇将其描述为“行动中的合作”。
学校里人际关系的建构,关键是教师。薇奇认为,改变行为和态度,需要时间与合适的策略。教师每年有三次为期一周的培训,有几个关键点:
1.直观地让教师看到“新学校”的真实效果,当他们看到别的教师的变化,就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改变。
2.培训教师的方式,要与学生的学习方式一致,要“以学习者为中心”、“在做中学”。如果还像传统教师培训那样办讲座,就不能指望教师以孩子为中心去开展教学。
3.不要让教师变得孤立无援,要形成教师的“学习圈”,定期举办交流会,给予长期支持。如果希望孩子学习合作,教师也先合作起来。
薇奇认为,乡村缺乏教师,这是全球性问题,政府也试图在解决。农村的人口密度比城市低很多,采用复式教学,是可以解决的。这个模式让学生更多自学、自主活动,也减轻了教师的负担。
真正的教育不仅是知识输入,更要关注“人”,要塑造人性,师生关系要更加亲密。否则,摆个电视机给学生看,教师这个职业就可以消失了。
低成本、实用的教学创新是的特征,同样重要的东西是欢乐、参与和温暖。“我们的创新直抵课堂,这是最核心的地方。”薇奇说。
薇奇指出,“整体学校”成功的原因之一,是家长和社区成员参与。每所学校开始探索时,都要征得家长同意,否则,看到孩子在玩耍,家长可能会有异议。建立每个学生的“家庭卡”,记录家庭成员、社区地图、经济情况等。根据当地农活的时间表,孩子可以灵活调整。
有些庭内部有不平等现象,家长喜欢命令孩子,甚至家暴问题。如何改善呢?可以通过孩子在学校获得的尊重带来影响,比如邀请家长参加学校的决策,选举“学生政府”时,把家长请到学校,让他们看到自己孩子在学校的行动,或当选某个委员,家长也会感到很骄傲。
一位学生父亲说:“这种教育模式让孩子有机会在观察中形成不同的小世界,并在其中思考和分析,不是根据书本来看世界,而用自己的理解去感知。”
它还鼓励教育管理者参与教学过程,出谋划策,甚至要为教师的教学成果承担一部分责任。这些互动都增加了它的社会接受程度。
回望它的40多年的发展,至少可以看到三点:
政府与资金支持。
1975年薇奇被任命为国家协调员,组建推广团队;1977-1980年,获美洲开发银行的支持进行推广;1982年,薇奇当选教育部副部长,利用世界银行的贷款,继续推广;1987年,项目被列为国家政策,在整个国家传播。薇奇认为,教育创新必须与政府深度合作,基础教育是政府的职责所在。
薇奇说:“假如我不去推动,大家会说:哦,这是个很好的案例。但不会去实践它,然后就消失了。所以,如果创新仅由政府推动的话,会很脆弱,可持续性不强。”
教育评价与社会的价值认同。
“整体学校”40多年,不仅改变了学校内部,更通过社区和管理部门参与,改变了学校外部生态。薇奇相信,透过平等、民主、尊重的人际关系,培养有公民理念的孩子,能够支持地区的社会民主的进步。
薇奇说:“社会学家总想引入社会变革,并以某种方式击败这个体系。” 她把学校看作是改变国家的杠杆,她坚信,没有高质量的基础教育,就没有社会发展、经济发展、就没有和平、民主。教育是唯一办法。
许多教育创新,都在使用互联网、高科技。早在70年代薇奇就曾尝试用技术进行远程教育,但是她发现,仅以技术支持的方式会离教育越来越远。她说,就像汽车要有“底盘”,是承载装备重量、联结各个部件的基础,而这个“底盘”,就是教学法,它是教育理念的呈现方式。科技,必须与学习方式、社会关系相结合才能起作用。
“整体学校”的核心理念是“共同生活”或“共存”,在中国农村,儿童需要得到更开放、自主、尊重的空间和温暖的情感关系。“整体学校”模式是解决我国当下基础教育困境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