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往事

2020-05-22  本文已影响0人  山映斜阳qiqi

上下班的路上,两边是大片的农田,今年开春,发现有人用大型的农机在耕田,继而播种、插秧,不多日,荒芜了两年的农田就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我坐在车上,打开车窗,看着这满眼的绿,闻着泥土、禾苗的芬芳,突然情绪就复杂起来,对老公说,看到这田有人种了,心里真舒服!老公没理我,或是开车没空,或是压根就不理解,我为什么舒服。

这些年,人们已经不愿种田了,辛苦劳作还利润微薄,碰上灾年,还可能赚不回本来,不如入厂上班,拿了工资,还怕吃不上饭吗?年轻人更是不屑于当一个农夫,走出学校大门,纷纷走向都市闯荡,而真正有农田情节的人都已老去,种不动了。于是大片的农田就这样被撂荒了,野草疯长,尤其是近年,为了改善土壤,停耕三年,这草就把大片的农田全部占领了。

今年,停耕满三年,有人购置了大量的农机,承包了农田,多年不见的田野之绿又再现了,我居然眼中有了泪意。因为,我始终认为,田是用来种的,更重要的是,这一大片的新绿牵出了我与农田之间已经久远的回忆。

我是典型的农村娃,从五六岁开始就跟着父母在田间劳动,虽然和堂兄妹相比,我不够勤快,但很多农活我都干过。

那时,我们家的田有三类,一类是水田,就是处在池塘下方,两季都不愁水的田,这类田好种,收成也好。

一类是车水田,就是池塘里的水不能直接灌入田中,那时,抽水机是极其罕见的,像我们这样的一般人家更没有这样的稀罕物件,所以要先把水放到这田下方的田里或小溪中,再用水车把水车上去。只要田里一缺水,父亲就会扛着自己打制的长六七米,重一百多斤的水车到田里车水。

车水时一般在黄昏,这时一天中其他的农事已完成,水也已放好在下方的田中或小溪 中,而母亲要回家操持家务了,父亲就会带上我,让我搭把手。

到了田间,父亲架好水车,一头搭在下方的田里,一头架在上面,我们一人拿一个车把手,套住水车头上的轴承,开始转动车水。一开始,我是好玩的,但过不了几分钟,我的手就会酸痛起来,父亲就会让我歇会。而我一放下车把手,立马就会被田间的其他东西吸引住。有时是一只螳螂,绿的、褐的都有,我喜欢轻轻捏住它们的脊背,看它们挥舞着两个大钳子,耀武扬威却又无可奈何,有的时候,我一下子抓住了两只,就一手一只,让它们怒目相对,挥钳对峙,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大人说螳螂会吃人的头发,于是就拔下一两根头发,放在螳螂的嘴边,果然就能看到它们咬着头发,似乎在大快朵颐。除了螳螂,田里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甲虫,蚱蜢,但都不及螳螂有趣,至于蜘蛛,总是有些恐怖,我是畏而远之的。玩一会,父亲就会喊:“崽呀,莫耍达喽,早滴几车完早滴几回去哩!”我就会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再去车几把,然后再去捉虫子了。

黄昏时车水还有一个特别让人头疼的东西,那就是蚊子。随着太阳的西落,蚊虫就开始肆虐,我与父亲都是那种蚊子特别喜欢的人,伴着哗哗的水声和叽叽嘠嘠的水车声,父亲和我啪啪啪打蚊子的声音在黄昏的山角落连连地响起,还夹杂着父亲的笑声和我的哀嚎。这时父亲会找来一种植物,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我们这叫黄荆柴。父亲摞下它的叶子,搓揉出汁水,再擦在皮肤上,头上,就可以短时间地对付蚊子,可那味道臭臭的,我可不喜欢,不让涂,父亲就无奈地哄着我,涂点在手上,腿上,头上、脸上就不涂了,蚊子就专叮我的头,于是,一两个小时后,田里车满了水,而我的头上、脸上也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疱,又痒又疼。

天黑时分,父亲扛着比来时又重了许多的水车回家了,我扛着两个车把手走在父亲前面,耳旁除了蚊虫的轰鸣,就是父亲沉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一下比一下粗重。

除了这两类田,父亲为了增加产量,还用在荒地里开出了两丘田,总共不到三分 ,一年也能产出几百斤粮食,多少能增加点收入。只是这类田在荒坡上,几乎没有水源,我们称之为天水田,靠天来水,如果天不下雨,收成就成了问题。但这两丘田却又紧靠着一条水渠,这成了收成的重要保障。

那时,抽水也要几个村轮着来,一个村抽一次水要把村里所有的水塘、农田灌满,之后过很久才会再抽水。天水田在荒坡上,只能靠抽水时灌满,但灌满后很快就有可能漏了,即便是不漏,荒坡之上,蒸发也比其他地方快得多,所以缺水就是常态。这个时候我们姐妹的重要性就显出来了,我们要趁别的村抽水的时候去偷水,毕竟这种事大人还是不好出面的。

中午时分,守水的人(也许偷水的人不只我们,所以水渠沿途都有人来回巡守)最困、最累,我们偷水大军就携带工具出动了,同行的还有一众堂兄妹。我们每人手持一根拇指粗的木棍或竹子(不能太大,太大容易露馅),只要瞅着水渠边没人,就悄悄上前,左右张望,迅速拿起棍子,在水渠缺口处新堆起的泥堆的最下方用力一戳,水就从一个黄鳝眼大小的洞里汩汩地流入田里,有时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还会在水流的上面铺上一点青草。偷完也不能马上回去,因为守水的人马上会发现我们的“罪行”,很快就会用锄头在漏水的地方填一些泥块,再狠狠的捶几下,那个小洞洞立马就断流了,我们得再次伺机出动,开始第二次、第三次偷水行动,守水的人就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堵上,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不会责怪,好像那就真的是黄鳝干的坏事。

偷水的间隙,我们可以去捉黄竹虫(一种美味的甲虫,可以用油炸着吃),摘板栗,偷柚子、桔子等,水偷好了,肚子也填饱了,大人小孩都高兴着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境况越来越好,先是天水田不种了,后来要车水的田也放弃了,到现在,村里就剩下几个老人,田也种不动了,小孩子们甚至都不用下田,不知道种田为何事,这其间的辛苦他们体会不到,其间的乐趣他们更无法体会了。

然而今年,母亲在停耕三年后不顾大家的反对种了四五亩田,现在田间也开始泛绿了,但用不着去车水、偷水了。我想,也好,到时候一定带儿子去捉捉螳螂,闻闻稻花香、捡捡谷穗,让他在田间奔跑,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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