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之死》——第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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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的啁啾声，漫山遍野而又持续单调，尖锐清亮而又整齐划一，既不变高，也不变低，反而更显宁静。暮色深沉的大地充满了唧唧吱吱的声音，没完没了。
自防御工事向下一直到乱石参差的海滩边，坡地上的草稀稀疏疏地长着，长得确实很少，但孕育着和平与安宁、夜的宁静、根的黑暗、大地的黑暗——在正在离开的天国之下蔓延。
然后，田块渐渐连成一片，草木更加繁茂，变得青翠欲滴，中间很快便零星散布着片片灌木丛。而在圆顶的山头上，在农民们用石头围住的四合院之间，长起了第一批橄榄树，灰灰的，犹如暮色渐深时若隐若现的雾纱。
啊——，好想把手伸向那些海岸——唉，海岸是那么的遥远；伸向灌木丛下的黑暗，感觉着手指间从地里长出的嫩叶，紧紧地抓住，永远地抓住。这种渴望变得难以遏制，在他手中跳动着，在他手指间跳动着，抑制不住地想要伸向绿叶，伸向柔韧的叶茎，伸向锐利而柔软的叶边，伸向饱含生机的叶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热切地感觉到了它，而这完全是一种感性的渴望——只有一个念头，用感觉紧紧抓住，就像他那强壮有力的农民之拳一样；用感觉品位着，细细地感觉着，就像有着细长手腕的、几乎是女性独有的敏感一样。
啊——，草，啊——，叶子，啊——，光滑和粗糙的树皮，充满生机的嫩芽，形形色色、盘根错节、长出身体的大地黑暗！啊——，手，感觉着、摸索着、拿着、握着的手，啊——，手指和指尖，粗糙、细巧和柔嫩，紧致细腻的皮肤，灵魂黑暗的最表面，在举起的双手中绽放！
他不时感到他手中传来的那种奇特的脉动，就像火山脉动一样，他不时预感到他的双手奇异地有了自己的生命，一种永远不能超越认识极限的预感，仿佛一种隐约潜伏在这种认识中的危险，并且当他习惯性地——就像他现在正在做的那样——旋转戴在右手手指上的印记戒指，一个做工精细，甚至稍显阴柔之气的戒指，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避开那个隐隐约约的危险，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平息双手的那种渴望，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自我控制，缓解它们的恐惧，这双农民之手因渴望而产生的恐惧——再也不能握住犁把，再也不能抓起种子，因此学会了把握不可把握之事；双手及其塑造意志对不详预感的恐惧，从大地之中掠夺一切，除了这双手自己的生命之外一无所剩，在神秘莫测的宇宙中，威胁着和被威胁着，这般深深地伸入虚无之中和卷入危险之中：对恐惧的预感，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他自己，成为一种无法自制的努力，努力维持人类存在的统一，维护人类渴望的完整，以此使其免于分裂成各种各样互不相干的个体存在——渴望平凡的和有平凡渴望的个体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