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飞雪(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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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赵小树都不敢走出教室,上厕所也是低着眉眼,像一只从人脚下溜过的老鼠,生怕碰到曾经同一班的同学。
“熊猫班”成了刻在他头上的一道烙印,令他羞耻难当。
但慢慢地,他发现班里的其他人似乎不这么认为。那些被视作年级差生的人,桌上总铺着不及格的试卷,醒目的错叉虫子一样爬满卷面;他们却仰在椅背上,高翘起一半椅腿,“嘎吱嘎吱”,晃得像红酒杯,扭着头,与一旁的人谈笑风生。
就像桌上的卷子,与他们是无关的装潢一样。
有人趴在桌上睡觉,有人学得十分用力,可成绩下来,分数却大同小异。老师们教得很细,很慢,一笔一画写了一黑板的步骤,其实只是作业里最基础的一道题。
时间在这里仿佛陷进了泥潭。
赵小树渐渐有些适应了,反而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轻松。那些男生走出教室,原来的同学远远望了,仍是笑着打起招呼,走近来个“回首掏”,你追我撵,嬉皮笑脸的,哪有什么身份上的隔阂。赵小树在楼道里遇上朱一杰,驻足不前,不知所措,朱一杰却走近了来,笑嘻嘻道:“怎么样,听说你们班现在归老郑管,很难对付吧?还是李艳霞好,虽然变脸跟翻书似的。老郑之前教我们班数学,我最怕他来找我。一道题错了,能跟你耗上半小时!”
赵小树这才松懈下来,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但每每一回家,小树妈却坐不住了,晚上没事便坐他旁边,盯着他写作业。她常常将头凑近了,仔细地审查起护眼灯下的练习册,抑或班里印的练习卷子,不时蹙起眉头。
她语气不爽地说:“这些题,绝对比之前出的简单!果然,末等班就是末等班,太不行了!”
赵小树已经习惯了“熊猫班”,不由反驳道:“我对得比以前多多了。”
“你懂什么,温水煮青蛙!”小树妈训斥,微微偏回头去,也不瞧他了,只是眼光无意识地望向一处,不忿地自说自话,“学校也真是的,就这么不管你们了?太不负责任了。中考怎么办?”
就这么絮絮叨叨半天,赵小树全听在耳里,只管埋头写作业,将嘴紧紧地闭着。
到了周六,赵小树刚从懒觉里起来,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往椅子上够搭着的外裤。小树妈突然打开卧室的门,直直地就往床沿一坐,对他道:“小树,明天会有一位谢叔叔来咱家,替你好好补补功课。”
赵小树有些发愁,心知是给他请家教了。如今他在班里呆得懒了,更加厌烦起学习来。可这又能怎样呢?还不得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小树妈倒是面挂喜色,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刘海,缓声细语道:“这个谢叔叔呢,是你爸一位同事的朋友,正在医大附中任教,是名高级教师。你让他好好给你补补数学,起码考个七十多分吧?老不及格像什么样!”
赵小树蚊子一样“嗯”了声,心里烦闷,没好气道:“我要拿裤子!”小树妈心一热,干脆将上衣和裤子尽从椅上捞起,一股脑全扔给了他。
也就在第二天下午三点,赵小树正在桌前写着作业,听到家门“咣咣咣”被敲了三下。
彼时小树爸出差去了,小树妈睡在卧室里,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她立马意识到是家教来了,唰地坐起身,高呼着“来了来了”,疾疾地要去开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