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一篇」故事写作团第一期作品汇总

另一半 初稿

2017-09-23  本文已影响234人  虫二宝宝

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大抵是成对造的吧?不然,何以解释顾渺渺和陈蕴章便长短合适,宽窄相宜,若合符契呢?也许他们来自同一块上古兵符,掰作两半,流离万劫,今又相逢。

之前顾渺渺也交过几任男友,总是方枘圆凿的。虽然一开始她也兴致勃勃,但进入正题时总是或干或痛。毛头小子们又往往在完事的下一刻便鼾声大作,连个拥抱也没有。

直到遇见陈蕴章。本来是心情郁闷,只想寻欢一夜才他上床的。没想到辗转腾挪,万般缱绻,非常非常温柔,非常非常到位,渺渺感到自己像一朵百合完全打开,源源不断溢出蜜汁来,还无师自通地叫得莺声呖呖——当然,男人可受不了这种刺激。早上在他的包围中醒来,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软的,彩色的。

前任还会毫无心肝地品评她,“你的腰和胸是一样宽的……”弄得她总是绷紧了弦,裸裎相见时也要严防死守,唯恐肚皮肉滑出来。相反,在陈蕴章面前,她总是可以大喇喇地光着身子,她就是最完美的肉体,或躺或立都是油画美人,该被大师画下来传之后世的。

所以她逐渐得出一个结论:判断两个人合适不合适,一定要拿身体来拼拼看。

就说单位那个周斌吧,那次他抓住渺渺的手,渺渺总觉得不习惯,手指头太粗胖了,掌心太烧太潮了。接吻总被他咬到舌头嘴角,口水糊得到处都是,感觉非常之不利落。和章章就不一样了,手总是很好摸,嘴总是很好吃。唉……要不是因为他是有妇之夫,还大她十几二十岁,她何至于考虑跟别人约会呢!

渺渺偶尔怯怯地谈到“现实”“将来”这类话题,他总是说,他会娶渺渺的,要渺渺“专心”等他。说他和老婆已经签好协议了,约定孩子上高中就离婚。——渺渺认识他的时候,他小孩刚上高中,现在高中都快毕业了。当然,最新的说法是:等小孩考上大学就离婚,迎娶渺渺,然后,会对渺渺好一辈子!

要不就是说什么“人到中年万事忧”,说自己身体不好,日薄西山,头疼脑热,虚虚实实,好像离死不远了,仿佛他不是四十多岁而是六十多岁。楚楚可怜,万般委屈。

渺渺曾经想,他技巧那么娴熟,一定经验丰富,便问他从哪里学来这些,““我从片里看来的,我聪明,会琢磨。”问他有过多少女人?答一千个——说少了她不信,索性往大了说,乐得她不信。当被问到他对渺渺是不是真心的,“不是真的怎么会在一起都三年了?假的就会玩腻了赶紧甩掉。”——听起来好有道理。

“我可什么都没做哎,我谈个恋爱就被你们抓来了……”荔安市公安局询问室,站街女子一头鳞波细卷,乌膏注唇,她是这儿常客了,三天两头进进出出。

“你上次见到某某是什么时候?”治安支队副支队长陈蕴章问。某某吸粉。

不多久,女子打起呵欠来,又是打喷嚏,眼泪鼻涕齐流,本来就坐得不老实,一个不留神更是瘫软下去,溜在地上,顺势还抱住了陈蕴章的腿。

他不敢造次,赶快叫人来帮忙,大家就像把煮熟的蜗牛从壳里往外拉,总算把她弄了起来。完后他翻来覆去把手洗了不下三遍——这可是既卖身又吸粉的主儿,染上HIV可不好说。

晚上回到家,周瑛琦又在黑暗中看电视,光打在脸上脸上一忽儿蓝一忽儿紫,像尊观音。这房子是陈蕴章父母留下的,外头风传他夫妻不和,周瑛琦便决定搬回这老宅子住,堵住悠悠之口。

陈蕴章忙不迭去洗澡,恨不得把指甲盖都翻过来洗一遍。

等等,那是什么?拨开腿毛的丛林,赫然一个小创疤。是前段时间伤着的,问题是它现在绽开了。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感到胸口很重的堕着。睁着眼木呆呆地躺着。

预计还有二十年的风光,换辆好车,投资几处房产,看儿子上大学、工作、结婚,半生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没有了么?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困落床……”小调儿迷迷糊糊,渐渐听得到鼻孔里风声一进、一出,一进、一出,自己像个气球一鼓一瘪,满怀里是充实温暖的触感,后背上被人一拍一拍,唔,黑甜的睡眠。

……画面又变成女人头上拉面样的小卷……上下眼皮像被人使劲掰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猛跳,醒了过来,没有人在唱“月光光”,原来刚才是个梦。小时候妈妈就是唱着这小调把自己拍睡。啊,妈妈,大概不久就要去见她老人家去了……手就往裤兜里摸去,硬硬凉凉的一块,是妈妈留下的小玉佩,他一直随身装着。

第二天上班,天气晴好,多汁的芭蕉树投下绿荫,车窗外环卫工人的橙色衣服显得格外鲜艳,办公室满脸疙瘩的小姚又在一脸严肃地对着电脑,每个不受折磨的普通人看起来都那么幸福。

赶紧给医院的老同学打电话,请他帮自己安排查查。那头笑嘻嘻:“你这家伙是做了啥啦?放心吧,荔安的小姐,总体上还是比较干净的……”

晚上,渺渺腻在他身上,手从向下滑去。陈蕴章忙握住那只手,“渺渺,今天不做啦。”

“嗯?怎么啦?”

“你不是有点炎症嘛,先养一养吧,别搞严重了。”

“嗯。”她嘻嘻笑起来,于是侧身躺下,枕着他手臂,像只小奶猫紧紧偎着母猫。

两人的肌肤服帖,大面积的触感,让人大面积放松下来,沉重下堕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陈蕴章慢慢感觉到鼻孔里的风轻柔地“呼——呼——”,渐渐连身体也不存在了,只有柔软温热的触感。

一觉睡得黑甜,离开房间,开车回家,一路上嘴角始终向上翘着。“一男一女,不一定非要做,也可以很开心啊,”陈蕴章心想。

检查结果出来了,阴性。不过,弦不敢松,还有“窗口期”一说呢。刚好又发起低烧来,流清鼻涕,双膝酸软。对照网上查来的早期症状,条条全中,越看越像。

“陈蕴章同志生于1974年,1992年参加工作,初就业于我市农机二厂,xx年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个人三等功……集体二等功……‘最受欢迎民警’,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心怀党和人民……”写了划划了写。该如何总结自己这一生呢?

仿佛看到自己身披党旗僵卧,制服照英气勃发,可惜框在黑框子里。

想起当年的初恋。她来看他,那时他还是派出所小警察,住小宿舍,那个年代保守,两人穿着长衣长裤睡觉。他去看她,她骑车去银行上班,他坐在家里浮想联翩,想她该走到哪里了,在做什么了,在柜台前坐正了,对客户微笑了,白手指翻飞,数钱飞快……可惜一南一北,地域遥远,终不成事。

功劳是领导的,钱是老婆的,只有一身病是自己的。傻逼局长,这么多年自己才刚刚升副支,那帮公安大学毕业的小年轻才来一年就是大队长了。也只有顾渺渺会眨巴着大眼睛听他讲英雄事迹,“章章是干公安的,精英中的精英……”“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打黑英雄呢……”

唉,渺渺……二十来岁时遇见她就好了,不过那时自己也不会玩,床上不懂花样。或者她现在是38岁而不是23岁就好了……哎,不好,年纪大了,经了风尘,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所幸还有儿子争气,学习没得说,成绩数一数二;可贵的是品性又好,会把自己穿不下了的衣服送给家庭困难的同学穿,把奖学金让给穷同学。身体又健壮,从小好养。想到这里他感到心宽,嘴角浮出微笑,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唯一厚待他的地方。

依稀记得年轻时看过的小说,说人的一生是“桃花扇”,撞得头破血流,略加点染,就变成几枝桃花。现在他也在自己的扇面上挑,哪几块血污尚可粉饰,好在追悼会上体体面面念出来。

多日不交欢,渺渺居然没说什么,每次见面两人仍是抱着睡觉。她表现得一切正常,反而才不正常。她甚至比之前更加温柔体贴。

他又谈起身体不好的话,说自己又老又病,怕耽误了渺渺。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陈蕴章一向挂在嘴边的。这次他加了一句:“我怕得了绝症。”

“如果真是那样,我不是更应该陪你走完最后一程吗。”渺渺从背后抱住他说。

他转过身来,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干脆要嵌进自己的身体了。“夫复何求”,这是陈蕴章朴素的词汇库里唯一能用的话。

流光抛人。几个月后再做检查,还是阴性。呵,谢天谢地!

儿子高考结果也出来了,复旦大学。呵,陈蕴章走哪都觉得脸上有光。

几个月禁欲,现在还不得抵死缠绵。俩人买好水果干粮,拉上遮光窗帘。

舌头到它们去熟了的地方,缠搅纠结,甜唾津津。

渺渺感到自己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变成一团面任他揉捏。他叩着她,如同兵士拿巨木叩城,不料城门竟是虚掩,里应外合,大军直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嗯嗯啊啊,黄莺出谷,乳燕归巢,浓云密雪,雨打芭蕉。

每一回的“程序”看似差不多,但每一次又都不一样,常做常新。

做累了睡,睡醒了做,不知今夕何夕。

一泻千里,春风得意。想想前段时间,差点要立遗嘱了呢,真好笑。光明又回来了。

恼人的是渺渺又问起离婚的进展。

“我自有主张,你别多问了!”

渺渺默默不语。

“知道你委屈……”他抱着她亲吻起来,一边就要再次推倒。

可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她,并不是睡睡就能睡服。

她挣脱出来,“跺跺跺”地踩着高跟鞋绝尘而去。以前她从不穿高跟鞋,因为陈蕴章说走路声音太大,在宾馆里引人注意。

剩他歪在床上,手按着电视遥控器。周瑛琦是不肯离婚的,不然就只好上法庭,闹得满城风雨……那可不成,陈蕴章马上要升支队长了,文件都下来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领导干部,家庭和睦,以身作则。

“我给你说啊,老陈没我这种魄力。对了,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烟气酒香的包房里,老钟搂着个小姐,一边摸胸掐屁股,一边跟渺渺说话。老钟是陈蕴章的哥们儿,他也有个相好的叫赵小慧,不过他俩都为对方离婚了,现在正谈婚论嫁呢,不过据老钟自己说,现在为买新房的事僵着。

“交过啊。”

“也有同居咯?”

“有。”

“你要是处女老陈就会离婚娶你。”

“……”

“要不你们生个孩子,他也会娶你。你也不用吃避孕药了。”

“拿孩子当工具啊?”

“你要的不就是和他结婚吗?”

渺渺心中一动。我要的就是和他结婚……吗?不对,我要的是过得幸福快乐呀。不过老钟和陈蕴章走得近,他支的招也许管用?

正要追问,老钟电话响了,听完电话后他忙向怀里的小姐说了什么,那姑娘站起来走了。他又转过头来对渺渺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万不可对“慧慧”说什么,然后自己也起身离座。原来是赵小慧打电话说她要过来,老钟下楼接去了。

赵小慧上来坐在老钟和渺渺之间,她俩也算“同病相怜”了。赵小慧年纪大有经验,经常给渺渺讲些御夫经,比如可以偷偷藏点私房钱,比如结婚一定要有房子,美其名曰“自己的窝”。渺渺有时想,如果她有赵小慧一半聪明,也许能让陈蕴章离婚?

渺渺当然不想怀孕生孩子,她觉得未婚单亲妈妈太可怕了。如果要拿这些才能换到一纸婚书,那也太费劲了点;何况还不一定换得来。转头看老钟如常给赵小慧倒水、喂水果,刚才那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女人的屁股呢。如果她有赵小慧一半聪明,也许能让老陈离婚,然后娶她,然后老陈也在夜总会抱小姐……啊,我的章章不会这样,章章心里只有我一个……

这两天发信息渺渺都不回了,打电话也不接。

陈蕴章也做不出跑到她家楼下截人、送花之类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分手过,都是她走了又自己回来。

不过这次有点久。

后来听别人说顾渺渺去省城工作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刚好接到老同学电话,听说陈蕴章心情颇不宁静,那头道:

“为女人啊?……算了吧,这么大年纪了……这么大年纪了……”

哎,是啊,这么大年纪了……这么大年纪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嘛,好事哪能都让你占尽啦?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请客,儿子的升学庆功宴,张局李局他们都要来呢!自己又升官,真是双喜临门!抓紧睡觉,精神点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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