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我的她
窗外雷声隆隆。
当我火急赶到病房,一股脑直奔她身边,握着她那干枯的手,那早就没有血色的手,那肉感全无的手,紧握着,生怕一松点,就会天各一方。她冲我笑了笑,皱纹全挤在一块,一阵牵强,我知道疼痛让她虚弱不堪。她缓缓道:"到门外看看你阿姨来没?"我愣了愣,还是松了握着她的手,朝着门口走去,倚着门向门口张望,,,没有。再次转身,心脏已停。
很小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懂,可又能偏偏记住所有的好。那年她老吗?不老吧。早上接过我书包,牵着我,沿着那凹凸不平的土埂路朝着学校走去。她,佝偻着背摇摇晃晃。我,一步深浅摇摇晃晃。我知道从背后看一定是副很美的画面。下午她坐在校门口,看着我奔来乐乐大笑,再次接起书包,背在胸前,我退后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她背上,她不禁踉跄一下,我俩都哈哈大笑,又沿着土路,摇摇晃晃。慢慢几年光景,妈妈过来说要带我走,她婆娑着眼看向我,我紧紧抱着妈妈,最后她满眼的失落与难过化成了送别时的满脸笑颜。我只知道,离开她之后的我,每每伤心难过都会喊她,但我离开了她。
后来开始长大,开始懂事,却容易忘记所有的好。她开始老了,真的老了。所有人的名字在她脑海里都慢慢模糊不清,零零散散。偶尔回老家,她也总是坐在堂屋门口。弟弟妹妹走到她跟前,她不是喊错就是根本记不清。可我到跟前,她总会拉起我的手,一阵抚摸,准确无误的说:“璐璐来了呀!”而我总会嘻哈的用手圈住她,满脸自豪。来了也会走的,她不放我的手,妈妈说我们下次再来,我拍拍她,认同妈妈的话,她抬眼看向我,抿着嘴,满是不舍。他们催着时间,我抽出手来,朝他们奔去,再回头看时,她泪眼朦胧。看,我又选择离去。
最近听到她消息,是妈妈对我说,她住院了。我的心咯噔一下,一心想去看她,妈妈说:"没大碍。"那时我真的以为她没事,只是小病小灾,会好的。毕竟她一直硬朗。直到有一天,她昏迷不醒,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我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是什么时候她牙齿所剩无几?是什么时候脸皮达拉着?是什么时候头发斑白得快要掉落?总觉得她不会老,总不是那么在意。
姐姐说她在昏迷前一刻还在念叨我,念叨:"璐璐怎么还没来?我那箱子里的东西还等她去翻了,让她看看里面有多少好东西,她小时候还说等我要死的时候要第一个跑我身边翻开箱子的,咦,璐璐怎么还没来啊?快跟她打电话呀。"说完没多久,就昏迷了。记得那时,她从她那箱子里拿出好吃的给我时,我就开始留意它,可我用了我所能想尽所有开箱的办法,都开不了,只差炸了。一天午后,我趴在她腿上,啃着她从箱子里拿出的鸡腿,说:“等你死了,我就很快很快的跑过来打开箱子”她听着乐得大笑,用手捏了捏我脸蛋。她都记得。那她还记不记得她说过要看着我结婚的,说我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可她却睡了,医生却要我们做坏的准备。她一定记得的,一定会记得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她醒了,最后见她,竟是别离。
灵柩冰冷的放在堂屋里,家人不停走来走去,忙碌的,准备后事。我搬起椅子放在门口,坐在她曾一直坐的地方,举目而望,泪腺受刺激般,喷涌而出。模糊着眼转头看向屋内,凉凉之意侵袭全身。如果我不放开她的手,如果我从没离她远去,如果我多些在意……我用手臂捂住耳朵,将头埋在腿间,泣不成声。
只有当最爱的人真的离我们远去,我们才会心生挂念,这也仿佛成了每个人的通病。
珍惜眼前人,这道理每个人都懂,可又有几人真正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