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私塾
一
翻开历史,有些东西,渐行渐远,一经沉沦,雨剥风蚀,终致腐朽;有些东西,虽锈迹斑斑,被人遗忘于房角瓦砾,然一旦翻捡,稍作擦拭,便又光彩熠熠。私塾就是这样一件虽陈犹新的古物,被人淡忘,重又记起,散发墨香,又不乏蛛网尘迹。
二
提起私塾,人们首先会联想到旧社会,还会想到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作为民间固有的办学形式,私塾由来已久。一般观点认为孔子在家乡曲阜办的私学即是私塾,孔子堪称第一个有名的大塾师。追根溯源,私塾是从更早的“塾”发展而来。西周时期,塾只是乡学中一种形式。据《学记》记载:“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当时学在官府,官师合一,塾的主持人是年老归乡的官员,负责在地方上推行教化。
私塾按其表现形式和出资方式不同,大致分三类:一是富贵之家办的坐馆、家塾;二是村社、祠堂办的村塾、族塾;三是塾师个人开设的学馆、教馆、书屋等。清朝以前的塾师多为落弟秀才、老童生,也有个别称得上硕儒的,如曹雪芹、郑板桥、蒲松龄等都做过塾师。学生多为蒙童,也有个别年龄大的。数量上少则一二人,多则三四十人不等。
私塾教授的内容,不一而足。自春秋孔夫子大倡私学,广收门徒,当时教的是:礼,乐,射,御,书,数六门技艺和学问;隋唐学经学,算学,书学,律学等;宋以后便是“四书五经”,古文,策论;离我们最近的清朝塾馆,是先教认字写字,然后教古文,“三百干”,《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等,大一点开始学“四书五经”,《古文观止》,《唐诗三百》等。总之,古代蒙童学的东西还是挺全面,不光本本,道德习俗、品行修养,涉及各个方面。所以古代的秀才可不简单,一般算是方圆百里的大知识分子,民间很多礼俗主持少不得他,一般都是当地著名乡绅。
私塾是和公学相生相伴,在其三干多年的发展史上,有两个高峰。
一是孔子开私学之风的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思想文化领域空前繁荣,英才倍出,士人游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旦被用,荣宠立至。所以造就空前浓厚的学习氛围,也给那些学识道德高深者提供了为师的机会。如孔子周游列国,主张不被所用,回鲁后闭门专心授徒;孟子曾效孔子失败后,晚年回乡设馆,感慨: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岂不快哉!
二是隋唐科举制的推动,宋明以后出现第二个高峰。自汉武帝实行“独尊儒术”的文教统治,儒家成为万世经典,隋唐以儒家思想为主要内容的科考,进一步推动了私塾的发展。宋明以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显父母,扬名声,光于前,裕于后”,更是把私塾推向了新的高潮。
私塾之所以经久不衰,除了以上所论的大气候所致以外,还有其具体的原由。
首先老师厉害。孔夫子,儒家先圣,学问渊博,道德高尚,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弟子三干,贤者七十二,最有名的弟子称为“十哲”;鬼谷子,隐居深山,学究天人,光教出的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就足以名留干古了;还有哪些归隐乡间,开馆授徒的饱学之士,如编《三字经》的王应麟,南宋理学大家张载,写“朱子治家格言”的朱伯庐,哪一个不是博学鸿儒,道德文章为一时之冠。俗言,名师出高徒。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找一个好老师是关键中的关键。
其二是教法灵活。古人教学决不象我们今天的应试教育,在高考指挥棒下,莘莘学子,疲于奔命。看孔子教育弟子,有《论语》为证,因材施教,启发诱导,徐徐善诱,举一反三,学到的都是真知识、活知识。鬼谷子深山中教弟子呢,在山中研兵布阵,纵论天下,权衡利弊;不出深山,而山外信息,风云变幻,了然于胸。
其三是教育成本低。一间房子,一张桌子,一个学究,私塾就成了。不需要审来批去,八方张罗,耗时费力。
三
近些年,随着国学回归,传统文化重现国人视野,加上高考这只指挥棒的挥动,私塾拭去浮尘,重又粉墨登场。据有关资料介绍,在河北省的行唐县、湖南的平江县,私塾(现叫蒙馆)已不是个案,而是一种常态。私塾,这个几乎被现代人遗忘于历史博物馆的陈年旧物,依旧生机活现地植根于中国农村的皇天后土中,就象古老宅院里的干年树藤,在历经沧桑之后,依然枝繁叶茂,展示着顽强的生命。
至于现代教育和旧式私塾的优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高中毕业,并读过五年老书的平江县南江镇崇义村的村支书童振武说道:现代的教育是为考大学设计的,过去所学和现实生活脱节,根本派不上用场,很多学生连起码的待人接物都不会。读老书的人,会写对子,对对朕,会各种礼俗应酬,能很快融入当地生活。现在开办的蒙馆,等于现代人一次“国学”补课。同样,说起我们现在的应试教育,一位中科院老院士作了个形象比喻,他说,我们现在培养大学生,就象笼屉蒸馍一样,一例子,没不象样的,也很难有拔尖的。他也赞赏古代的私塾教育,认为那种教育模式最出人才。
随着时代的发展,应试教育的不断改革探索,我们相信,私塾作为传统教育的余续,公学教育的有益补充,势必会更加茁壮,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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