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不等人
记得童年的时候,第二喜欢的节日就是清明了,因为挂青的时候漫山遍野地疯玩是最快乐的事情。
然而每到清明,我都会惆怅地摇着妈妈的胳膊问:妈,妈,为什么只有我们家没有青可以挂啊?
妈妈打趣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傻丫头,急什么!等我死了你就有青挂了!
我们家是外乡人,父母在这里做了一辈子乡村教师,祖坟在很远的千里之外,清明时自然就没有青可挂了。
所以一到清明我最羡慕那些有青挂的小伙伴,心里就期盼着谁会来邀请我去挂青,这也成了谁才是我最好朋友的标准:谁是知心人,邀我过清明!
确认过判断标准,虫虫是我最要好的小伙伴。
每年她都会提前邀我去挂青,在清明假前几天我都会兴奋得睡不着,开始期盼着那天的到来。
在一块一块错落有致、高低起伏的去年已收割过的稻田里,是满田的蒲公英和绿肥(苜蓿),娇黄的蒲公英花和兰紫的绿肥花点缀在其间,就像打破了的黄色紫色染缸颜料泼洒在绿色的田间,零星的野蜜蜂循着这“颜料”的香味,醉而忘返。
田野尽头的山上,葬着虫虫家的祖先。
我们在田间疯跑追逐,在山上虫虫家的祖坟之间嘻哈玩闹,满山遍野地跑,在缓缓的斜坡上打滚,满身沾满松毛,这大概就是清明的味道。
享用过清明粑和祭祖的食物后,又是追逐疯跑,累后我们坐在一处高高的田埂上,我指着远处尽头的山峦说:你看那边的山离天最近,我好想去摸天啊,你去不去?
虫虫摇摇头,那也太远了吧,走不到的,不去。
于是我一路走,一直走,一直走出了村庄,走出了小城,走入了大城,上了大学,走入了社会,走进了风雨,离家和父母越来越远,虫虫也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岁月不等人,双亲白发生!
那一年,2014,母亲离世,我终于有青挂了,在大雨滂沱中,我怨自己,我想说我早就不想挂青了,母亲似乎在我脑中笑眯眯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父亲对母亲思念成疾,时常梦中相见,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也无办法。我对父亲说,现在生活越过越好,你要好好享受生活,为母亲多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等你百年之后去见母亲,你才好多说说她没见过的世界啊,父亲终于又多活了几年。
新冠刚开始那一年11月,父亲又住院,我赶回来见他,父亲大好后我还得回去,父亲对我说,你走时就悄悄地走吧,免得我又念想……
不成想,这竟是我跟父亲的最后一面!2021年,父亲终于去见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去了。
清明时节总是会雨纷纷的吧,阳光明媚、快乐飞扬的清明,只留在童年的记忆中了。
今年的4月5号,阴雨绵绵,我站在父亲母亲双墓的高大墓碑前,心里有无法说出的万语千言。他们的子子孙孙在墓前墓后开心玩闹,就像当年自己对清明的期盼。
我对于清明,早已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双亲已逝,我们也将一代一代的追随着前人的脚步吧。只是曾经的那条小路已变成宽敞大道,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穿过了山乡,高铁站突然耸立在小城;四处都是高楼大厦,小城已变大了几倍,山村原来的破旧房子已换成白墙青瓦,曾经的小伙伴虫虫,她一直在这里,但是她婚后的家已然建了4层高的大房子;然而那条童年时清澈的小河,却已混浊不堪甚至断流。我再找不到童年时的影子,我在小城甚至会迷路,一切都不复旧模样。
我现在有青可挂了,内心却已不复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