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房患人患

写于2010年

7月19日下午，我在办公室椅子上仰头大睡，鼾声激荡天花板。同事抓耳抠头拼命忍受，最终发现抓我的耳抠我的头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醒来后发现电脑早弹出新闻，1981年以来最大洪峰逼近重庆主城，流量超过1998年。洪水这事不新鲜，早在上古时代，鲧抗洪救灾不力，被判死刑以谢天下。孝顺儿子——禹收敛尸身时看着父亲蓬头垢面的惨状，忍不住呼天抢地喊爸爸。刽子手见得多了也不奇怪，教训他说：“看又看不活！动动手，整理好遗容，留个光鲜形象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了”。禹帮鲧擦去血迹梳好头，果然好看很多。心情荡漾下感慨治丧之道，睹不如梳，遂获灵感，发表八字真言——治水之道，堵不如疏。禹治水终于成功，史称大禹。

世间道理总是相通，强忍睡意很容易忍无可忍，堵着鼻子不打鼾更不可能。如果天天被人抓挠，我迟早也会成为蓬头垢面的鲧。第二天上午，我带着茶叶来到办公室，浓浓泡上一杯，果然精神百倍，OFFICE大禹整天未睡。

没白日梦可做，只好正正经经思考点现实问题。

房价水位屡创新高，调控打压收效甚微。到底原因何在？套用一句正统的红色宣言——人民的力量是不可逆转的洪流！什么黑心开发商，贪婪炒房者，热心GDP的XX，只是这场灾难中抢夺血肉的恶狼。没有成堆的美餐，哪来成群的扑食者！竭力哀号怒骂的人们，不过是对房子的极度渴望转变成对房价极度绝望，从而悲鸣声声。又正因为极度的渴求，这些人一旦身有余钱，立马会毫不犹豫，为这场洪水注入流量，提供动力。一边伤心难过愤慨，一边泡菜下饭攒房。玉体横陈有了主动性就别埋怨狼的肉欲太强！

可能有人会责怪我而反问，房子是生活必需品，怎么可以怪群众热情高涨！那些无房居住的人，难道不该买房吗？试问既然房子是不得不买的生活必需品，那么在房市下跌或前景不明时，这些人为什么就可以忍受无房可住的艰难，保持难得的理性，坚持观望，死不买房？香港就是最好的例子，房价只升不降三十年，人皆以买房为荣。前几年楼市崩盘，成交量迅速归零。

由此可见，冷眼看楼市，坚决不买高价房，在理论上并非不可能。理论终究是理论……，事实上却是无利不早起，有利当然不加思索跳进滔天洪水。这个“利”是广义的利。包括对房产升值的憧憬、有房后的自我陶醉、身边房奴的认同感、父母亲戚认为自己有出息的赞许、其他无房朋友的惊羡、妻女幸福的依偎……不胜枚举。而这些“利”，无房者不曾享受过，却多见其他人美美受用。房子早已不是谁需要谁就买、需要多少买多少的普通商品，它已经成为人性的浓缩，社会的剪影。

综上所述，社会观念，大众思维，形成来自方方面面的无形压力，让人思想深处不得不以房为必需品。而楼市一崩，所有人都认为不该买时，压力自然不存在，房也就可有可无了。跟生活必需品相比，毕竟还是他人的认可更重要。买涨不买跌，追高不就低仅是一表面现象，人的智商都差不多，哪会有那么多蠢人！

楼市上扬的原动力正是已成主流的物质化价值观和露脸式荣耀感，而群居社会的单向思维会施以一个加速度来增加其势能。

可以假设明天房价就低到人人可买的地步，市场饱和后，超市促销，买箱啤酒送三房！天下寒士皆有广厦，世界就安定了？就没人圈钱没人哭了？人还是那些人，他们只会构造另一种生存法则。而食肉者洞若观火，也会早早选择另一个名利场让大家实现自我价值，标榜幸福生活。

古有潦倒一生，瀟遥自在的庄子；箪食瓢饮、不改其乐的颜回，今有视百万赏金如路人甲的佩雷尔曼。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房发愁，风餐露宿也会保有理想和追求。自信原本就是发乎已心，显于言行，而身外之物，之事，之人只能影响卑微怯懦者。

奇妙的是，庄周颜回总受人白眼，佩雷尔曼也被视为怪人……。难怪，有房权、有私产者在他们面前是何等的荣耀风光、正常主流！也没关系，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请不要再抱怨高房价，或者期盼房价下跌，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房患乃至于当今一切令人头疼的问题，皆可说堵不如疏。疏应以人为本，唯有先正己后教民，人患治则天下安。然而儒、佛、道着重包装旅游业；法、墨、名几无传承；心学飘零海外鲜有人知。旧的信仰只在小圈子中俳佪，新的信仰流于形式渐失人心，试卷答案上的精神文明路在何方？我等蚁民唯有期待大禹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