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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樱华录

2024-04-13  本文已影响0人  惊闻蝉鸣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温馨提示:本文系虚构写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01

当铃木樱子坐上城市轻轨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地平线以下,留下西边尚未完全黯淡的橙黄色天空,西面的暮光与东方的夜色在车厢里交织,缠绵。

“我们不会迟到吧?”同行的短发女孩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不会,还有一个小时呢。”樱子挤出一副“放宽心啦”的笑,一边四处打量,“说起来,这里的人好少啊。”

大概是晚高峰已经过去的原因,车厢里虽然基本上没有空座位,不过也并没有多少站着的人。

“自然是比不得东京。”短发女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哦?琉华来过大阪?”樱子似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进入东大之前的那个暑假,我妈带我来旅游过。”琉华千代把玩着额角垂落的一缕栗色发丝,解释道,“真没想到樱子你居然没来过。”

“不瞒你说,我连关西都没来过几次。”樱子摇了摇头。

“我知道好几处不错的店家,等会儿开完会之后我可以带你去逛逛夜市。”琉华千代喜滋滋地牵着樱子的手,似乎很是期待。

铃木樱子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起来车厢里的大阪乘客,观察着他们的衣着、气色与精神状态……

抵达目的地、走出车厢的时候,樱子感觉到兜里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明白估计是主办方在催促了,但既然已经到了站,最多不过几分钟的脚程,她也并没有过多地在意。

“这就是大阪国际交流中心嘛……”樱子扫了一眼出现在视野中的建筑,远远地就看到了主办方在大门口拉起的横幅:

“热烈庆祝世界青年联盟2021年峰会在大阪召开”

“没有想象中气派呢。”琉华千代撇了撇嘴,“还不如在东京召开,那样樱子你就可以大出风头了。”

“先签到吧。”铃木樱子没理她,径直走向大堂的签到处,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胸牌以证明身份。

“铃木小姐真是守时呢。”一个清亮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铃木樱子转过头,一个身材高瘦、油光满面的青年进入了她的视线。她迅速辨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大阪青年委员会会长高杉羽,也是本次峰会的操办人之一。

“那是当然。”铃木樱子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可惜你们是最后一批到场的。哦对了,还有塞里斯人。”高杉羽脸上仍然挂着笑,一边将视线指向了一旁还在和工作人员交流的塞里斯代表团。

为首的塞里斯人是一个一米七几的女青年,似乎是听见这边在谈论他们,于是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一口流利的日语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上海青年团副书记孙倩。因为不太熟悉情况所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还好赶上了。”

高杉羽点了点头,在简要介绍自己身份后不冷不热地叮嘱道:“下次注意好时间就行。”

铃木樱子赶忙上前,“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先进去吧?我们快开始了。”

“哼,你还知道快开始了……”高杉羽嘟囔了一句。

“铃木小姐?不用和高杉会长一起吗?”孙倩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铃木樱子低声道,“你们也注意点,他对你们塞里斯人成见很深。”

“原来是这样……”孙倩若有所思。

“其实是有原因的,之前全国青委会组织辩论赛,樱子作为东京总会的副会长和高杉羽打过辩论结果输了,一直不服气呢。”琉华千代半开玩笑道。

“喂,提这茬干嘛?”铃木樱子瞪了她一眼。

孙倩等人都是捂嘴轻笑。

“主要是意见不合。”樱子叹了口气,“你还别笑,当初的辩题是:塞里斯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国内反塞民族情绪一直存在,高杉羽就是其中代表,像我这样的反而是少数,当然更多人只是保持冷漠,因而也就纵容了一些危险议案的通过……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确实,促进塞日友谊在当今的环境下是一个艰深的议题。我记得明天的专题圆桌研讨会就有一个议题是《弥合地区分歧》吧?”

铃木樱子点点头,笑道,“看来你们是有所准备的。”

谈笑间,一行人步入会场,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整个会场并不大,仅仅只容纳了两百多位来宾。仅仅是扫视了一圈就看到各个国家、甚至是各种肤色的参会者:露西亚代表、米国代表、南高丽代表、安南代表……而在贵宾席的方向,她还看到了几名四五十岁左右的国人。

“那几位是自民d参会的代表以及应邀的市议员,”见到孙倩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樱子主动解释道,“自民d青年局一直把大阪青委会作为自己吸收新鲜血液的大本营,当然不仅是大阪,就连我们东京总会也有三成的活动经费是他们赞助的。”

“那其它d派呢?”

“像是公明d、社会d等一些别的小d派也有自己的青年根据地,只不过跟自民d的风头没得比罢了。”樱子耸耸肩,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走上演讲台的高杉羽进行开幕演讲。

“……接下来,有请东京代表铃木樱子小姐致开幕词。”高杉羽很快结束了自己的演说,将视线投向樱子。

“咦?有这个环节吗?”琉华千代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樱子,“按照正常流程,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政界的代表讲话么?难道那家伙在坑你?”

“无所谓。”铃木樱子一脸平静地起身离开座位,走上讲台。“感谢高杉会长的邀请。多的废话我就不再说了,想必各位不远万里来到大阪也不是为了听客套话的。一直以来,我都非常赞同世青联的宗旨:我们的青年应当更多、更深地承担社会责任,促进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国际的协同发展。尤其是在疫情尚未结束、世界经济复苏艰难、国际政治日益紧张的当下,怎样做好青年工作、怎样挖掘青年力量就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就像刚刚高杉会长强调的那样,我们需要聚焦青年领导力,聚焦我们自身的力量……”

“……而今天的大阪峰会恰好能够为我们提供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希望大家不要拘束,畅所欲言即可。”

铃木樱子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在掌声中将话筒交还给主持人。

“那家伙肯定想要看你笑话来着。”回座位后,琉华千代就凑过头来压低声音吐槽道,一边竖起大拇指,“还好你没给他这个机会。”

樱子摇头轻笑,“小事一桩。”

“今晚是什么主题来着?”

“聚焦青年组织工作,大概就是大家分享一下各自的组织经验、探讨一下面临的挑战吧。”

“真无聊。”琉华千代撅起嘴。

“呐,亏你还是青委会干事,说起来也不害臊?”樱子捏了捏对方的脸,没好气道。

三个小时后。

“呼……终于结束了。”琉华千代伸了个懒腰,“怎么说?去哪里吃夜宵?”

没等樱子回答,那几个塞里斯人就走了过来,“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吗?”孙倩问道。

“正打算去吃夜宵呢,你们要一起吗?”樱子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起除孙倩以外的另两个塞里斯男生,个子都不矮,她记得这两位一个姓陈,一个姓刘来着。

三人合计了一下迅速做出了决定,“可以,我们正想和你们多交流交流呢。”

于是,在琉华的强力推荐下,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佐佐木熟食店”。

“我只能说,这里的鱿鱼烧是一流的,配上炸天妇罗和清酒简直是人间美味。”琉华千代眉飞色舞地“大吹特吹”,却遭到了铃木的质疑。

“真有这么夸张吗?”

“你自己尝尝。”琉华夹了块天妇罗到对方的盘子里。

“铃木小姐也是第一次来大阪?”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陈笑问道。

“可不嘛,这家伙连关西都没来过几次。”琉华千代无情嘲笑道。

“不过我可是去过上海的,而我们的千代甚至没出过国。”铃木樱子反唇相讥。

“哦?铃木小姐觉得上海怎么样?”孙倩睁大眼睛,一边将盘子里的松饼夹到嘴里。

“是东亚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或许我该称呼它为东亚灯塔?”樱子认真地回忆了起来。

孙倩却是摇了摇头,“任何的光鲜亮丽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一个上海的辉煌,是千万普通劳动者的血与泪缔造的,他们承受着日益增长的内卷压力与职场焦虑……”

“我们也一样。”樱子叹息着,“很多问题积重难返,各方掣肘,很多痼疾上层也无能为力。至少,你们还保留着表面上的光鲜,而我们现在就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铃木小姐是明白人。”来自塞里斯的女青年赞许道。

“可不是嘛,”琉华千代忍不住吐槽道,“自从小泉、安倍以来,沉疴越积越重,到了现在,就连一场奥运会都办不好,实在是丢死人了,还有311留下的政治负遗产,什么大排核污水,啧啧啧……”

“为此,我们正在试图策划一场运动。”樱子揉了揉额角,“不谈这些了,说起这个我还头疼呢。”

“我能理解很多塞里斯人不喜欢你们,但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你们很多人也不喜欢塞里斯人。”陈知趣地转移了话题,问道。

“历史惯性问题。”铃木樱子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刚想继续说下去,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扭头看了一眼走出去的樱子,琉华千代转过身,“继续继续,我们接着聊哈。”

“你们的关系真好。”孙倩面露柔和的笑容,“一个学校毕业的吧?”

“还没毕业呢。”琉华吐了吐舌头,“我是东大经济科的,她是政治学系的,还有半年才硕士毕业。”

“出来后有什么打算没?”

“我?走一步看一步咯,或许会在某个社会组织里谋个职位,至于她……”琉华又扭头看了樱子的背影一眼,压低声音说,“她可是集团千金,到时候指不定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几人都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神情。

没过几分钟,樱子就回来了,表情依旧如故,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不好意思,今天时候有点晚了,要不早点回酒店休息?”铃木樱子没有坐下,而是直接问道。

几个塞里斯人面面相觑,心知估计对方是有什么事要安排,于是也不再推脱,纷纷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樱子?咋了?”琉华见铃木樱子面色不对,用手肘撞了撞她,“东京那边出问题了?”

“家里有点急事。”铃木樱子抿着唇,声音有些疲惫,“你别管那么多,我可能今晚就要赶回去,明后天的会你代我参加吧。”

“啊这……好吧好吧。”毫无心理准备的琉华有些犹豫,见樱子严肃的神情只好先答应下来。

02

当铃木樱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羽田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一刻了。夜色浓郁而压抑,都市霓虹的流光飞快地从她的身旁溜走,再也不见踪影。

她紧紧地攥着从脖子上取下来的金边护身符,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平安”二字的纹路。这是她在上大学之前,母亲交给她的。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母亲合照是在什么时候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可预见的将来她将继续同这个女人保持距离。可是樱子现在却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出租车按照要求停在院子外的一处泊位,这个具有江户遗风的院落,此刻不复往日的宁静。在这里,东京市的灯火与璀璨显得如此遥远,遥远得淡退为了黑暗天空中的一抹红云。

“樱子?你可算来了。”见她下了车,守在门口束手而立的黑衫青年快步上前,略带担忧道,“伯母情况不妙,咱们快些进去吧……”

“小次郎兄?你怎么来了?”铃木樱子略带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却是没有动。

“是,我们都来了。”青年正欲迈步,察觉到女孩的踌躇,不禁叹息一声,“樱子,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是……还是快些进去吧。”

铃木樱子轻嗯了一声,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向院子走了进去。她当然不想被看成是铁石心肠的,但她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该说些什么。这一切突然在她眼中显得陌生了起来。一路上,青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契地延续着这份沉默。穿过里屋,她在梨园的外围看到了黑压压的男人与女人们。天光晦暗,那棵老梨树沉默地守卫着主人,一树花与叶伴随着夜风发出细细簌簌的微声,夹杂着人们的零星低语,插着呼吸机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男人则面色沉凝。

“爸,鸠山叔叔,樱子到了。”穿过人群,她向自己的父亲与青年的父亲问了声好,“现在情况怎么样?”

“来的有点迟了,十分钟前你母亲陷入了深度昏迷。”憔悴的男人向她投来了一个略带不悦的目光,握着母亲的手却没有动。

“樱子这不是刚从大阪那边赶回来嘛,一分钟也没耽搁,也是为难她了……”鸠山秀夫在一旁打圆场。“你母亲特意要求的,因为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太低,她便让我们将她挪到了老园里,在这里她觉着更舒服一些。”

铃木樱子垂下脑袋,望着女人苍白的脸庞,心头涌上一抹陌生的悲戚。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对母亲的最后一分感情,还是因为情境的关系自然而然催生。

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吗?铃木樱子跪坐在榻榻米上,自言自语地问道。

落地窗外的大雨不仅撞击着大地,同时也撞击着她的心。

你应该多多理解她,她一直在试图弥补当年的过错。男人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他拍了拍她的肩。她从来都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算一个好妻子,但她对你却哪有一分不是呢?

我知道……铃木樱子咬着唇瓣,我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罢了。

现在呢?现在她能放下了吗?她一遍遍地问自己。想到这里,她似是无意识地抓起了母亲的手掌,在指头上留下了轻轻一吻。

都让它过去吧。

风仍然在摇曳着树梢,一瓣梨花飘落而下,被樱子接住,细细抚摸其间纹路,手一扬,任由风儿将花瓣吹得飞起,打着旋儿,最终降落在母亲的额头上。见及此景,她终于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仿佛是一段艰难跋涉的句号。

……

“樱子。”

“怎么了?”

“大阪那边没问题吧?”鸠山小次郎问起了世青联的工作。

没问题,我让琉华代我参加这两天的会,见不到高杉羽那个家伙我还省点心力。铃木樱子的眼窝里泛起深深的疲惫,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特别想给自己放一个假……但是很快这种想法就会被我否决,事情太多了。

“或许你是该好好休息了。对了,那件事你听说了没?”鸠山小次郎侧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眼睑上,“她不见了。”

谁?铃木樱子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最近的那个新闻?那个失踪的女大学生……你怎么知道的?

你之前跟我说过她和你的关系的,你忘了?青年眉头一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网上什么版本的流言都有。

“她终究是没有原谅我呢。”铃木樱子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别太悲观了,或许她是抛下所有人,去追寻自己了呢?”

“我只知道,这个国家有三类人容易出走:承受压力的小孩,失意的中年人,和被遗忘的老人。”

是,人在每个年龄段都有和这个世界决裂的理由啊,只不过有的痛苦是必然的,有的是偶然的。意识到某种现实,她的脸庞不由得悲戚起来。两个年轻人又闲扯了几句,兜兜转转走上了小楼的三层露台,眺望远处的速生林,林间,几座荒废的独栋别墅在阴沉的天空下保持着沉默。他又接着说了些什么,但是樱子没有听清。

回到东京后的几个晚上后,她好像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后者穿越人潮来到她的住所外,投来了最后一瞥。在深沉的夜色之中,铃木樱子却感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对不起。恍惚中,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告别。是她自己在说话吗?

03

东京,银座商业区。

樱子并没有让那个奇怪的梦困扰自己很长时间,毕竟她还要操持青委会的日常事务……以及眼下这个让她吐槽不能的情愿活动。樱子还记得当新闻爆料出来的那几天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神情,可是,用东方古国的一句名言来说,“满朝公卿夜哭到明能哭死董卓否?”那答案显然是不能的。于是在几个激进分子的鼓动下,总会以高票通过了“发动群众、向政府施压”的决议……于是现在她不得不带着几个干事来闹市区苦哈哈地来收集路人的签名。

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之间,她的视线掠过自己人扛着的数个“保护海洋”“反对核污水排海”的标语牌,落在一张张来去匆匆、或冷淡或好奇的脸庞上,笑脸,苦脸,冷脸,被闪烁着的霓虹折射、反转,最后逐渐模糊,宛如隔着磨砂玻璃,看不真切。

“当我们的子孙学习这段历史时,他们会问我们,那个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呢?发声吧,我的朋友们,这不仅是出于国民的责任,更是出于时代的责任……”

铃木樱子的视线移回了短发女孩的身上,后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结束了自己的演说,让几个同伴招呼一下被吸引过来的路人之后,兴冲冲地转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太棒了,又能拉到几个人头……樱子,你怎么不上呀,你来说效果肯定不比我差!”

“你怎么还真上头了……”樱子有些无奈,“明明计划中在这儿只是拍几张场照弄弄样子活,大头不还是请愿网站吗。”

“你不觉得我们在干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琉华千代睁大眼睛,流露出几分激动,以及不解,“樱子,当初投票你也是这副提不起劲的模样,你难道不希望狠狠挫败核污水排海计划吗?”

铃木樱子还想说些什么,前面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循声望去,是一个吸引过来的路人正在和她的干事们争辩着什么。

“纳尼,有帅哥!”琉华千代一看那人的样貌,当即就冒星星眼了。铃木樱子轻轻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那青年着实生得俊秀,一张白净的脸蛋透着几许无邪与天真,仿佛未经人事的天使落入人凡,可那生动的五官却由于他此时的情绪而流露出一抹愤世嫉俗,破坏了整体的协调,却又平添了几分不羁。

“为什么说你们天真?我就问你们,你们能募集多少签名?一万,十万,还是三十万?”青年晃了晃手掌,比出一个十字,“六十年前可是有百万人上街游行了,反对岸信的规模可是比十万还要多十倍,可你看岸信条约取消了吗?有用吗?当年民气如此之盛尚且无能为力,现在你们还想发动谁?平成废宅吗?”

“可是……有没有用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吧……”可怜的青委会干事被他说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干巴巴的说辞。

“这位兄弟说得没错,我们如今的行动的确是螳臂当车。”铃木樱子上前一步,来到了青年身前,“民气衰微是其一,利益集团有所谋求是其二。力主核污水排海的东电召开股东大会,无论是国资的股东还是米资的股东可都是投了同意票的。”

“你确定吗?我记得米方的两个财团加起来也只是控股12%而已。”青年皱起了眉头,有点狐疑。

“再去复习一下东电的股权穿透图吧,先锋领航是小井商社的实际控股方,而贝莱德则通过收购的伊森净水即将超越先锋领航成为第一大单一股东,当然,伊森净水本身也不会反对污染水排放案,毕竟利好净水行业;小股东就更不会为了图一个虚名而支持成本更高的其他方案了,保护海洋?呵,还不如年底分红多分我一点。”铃木樱子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政府更不可能为了区区几个渔民的叫唤出手纾困而给本就债台高筑的财政雪上加霜,除非我们能把岸田优原内阁的支持率干到百分之二十以下——当然那是纯纯的幻想。”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都是在白费工夫吗。”琉华千代听了樱子的话语,微微有些失神,她这才意识到为何对方一直以来对请愿活动不怎么上心,原来是早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站台呢?”青年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铃木樱子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的吗?关西的高杉羽不止一次在推特上就这一件事损她了……当然,这种丧气话肯定不能在人前说的,她清了清嗓子,“当年的游行虽然没能干掉安保条例,但至少把岸信政府干下台了,所以说我相信事在人为,做过了,就不留遗憾。这位仁兄,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我们东京青年委员会就缺这样的仁人志士,不知可有意愿加入我们的团队?”

青年闻言当即肃然起敬,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原来如此……早大经济学部学生,海部一弦,见教了。”

呦,还是半个校友呢。樱子舔了舔嘴唇,身体前倾拉近两人距离,轻轻说道:“东大政治学部,铃木樱子,欢迎你的加入。对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挺像堂本刚?”

海部一弦:“……”被东京大小姐带着戏谑兴味调戏了一番的他耳根已经有些泛红了。

“不是,这就加上ins了?”看着互加联系方式的两人,琉华千代眼睛都瞪圆了,“你……我……”

“看到了优质的男孩子,躲在女伴身后脸红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哦。”铃木樱子抬手揉了揉琉华的脑袋,调笑道。开玩笑,从小父亲大人就反复强调,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必须靠自己主动争取,天上可不会自己掉馅饼。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出于对方的见识,绝对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堂本刚!咳咳咳……

 

04

“……为此,我谨代表所有热爱国家、热爱家园的人们,向政府提出以下三点诉求:”

“其一,立即废止所有的核污染水排海计划,并建立长期有效的污染监控机制;”

“其二,设立专项基金以支持更加安全可持续的污染水处理计划,并配合国际原子能机构设立独立专项小组进行监督;”

“其三,设立专门调查小组对七年间不合规的污染水排放事件进行调查,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

鸠山小次郎暂停了请愿网站上挂着的视频,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的少女脸上挪开,落到坐在一旁的樱子上。我听说,你最近新拉了一个早大的学弟进来?而且还在请愿运动的必要性上达成了某种共识?

琉华那丫头告诉你的?铃木樱子咦了一声,倒没有遮掩。怎么,有问题么?

现在我们的网站访问人次已经超过了百万,请愿人数也达到了三十二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快速上升中,看来这个结果还是不能让你满意啊。鸠山同学啧了一声,将网站正中正在不断跳动的数字报了出来,看向樱子。

让我满意也没用啊。铃木樱子双手一摊,我又不是什么能拍板的人。

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海部一弦在居酒屋的约会,她问海部,在如今的政治经济局面下,福岛的问题是否有理论上的体面解决方案。铃木樱子自问如果由自己掌握大权,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决。参考当年CCCP为了处理切尔诺贝利的烂摊子付出的代价就知道了,即使是那般庞然大物也经不起后续治理的消耗啊。再想想如今的负债率,由政府财政拨款,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经济产业不发展了?基础设施不建设了?西方大国驻军的军费不用交了?就算首相一意孤行,每一项支出背后的利益集团可不会善罢甘休。海部想了想,告诉樱子,如果你想买房子,但又没有足够的存款,还能怎么办?

借钱?向谁借?以如今央行奉行的低利率政策借款也就算了,将来要是再加息,那岂不是没完没了?樱子想这么反驳,不过海部却摇了摇头,狡黠一笑,那肯定是得找其他国家借,申请低息甚至无息专项贷款,或者干脆直接要援助,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么舆论压力就到他们身上了。无耻,太无耻了,樱子瞪着他,嘴角却扬了起来。不过钱倒不是最大的问题……

“喂,想啥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鸠山小次郎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无语道。

“没事。”铃木樱子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迅速转换了话题:“那个,和废核派那边联络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在政府宣布核污水排海计划的最初几天之内,有一个市民团体就迅速发声表示强烈反对,那个团体正是主张全面废除核电的废核派,并且正在积极筹划上街抗议活动,不局限于福岛,在东京、奈良等多地都有他们的成员。对于这帮人的主张,樱子从来都不怎么赞同,如此因噎废食,结果只能给各大企业本就高企不下的能源成本再添一笔(“如果我们的能源成本能够降低到赛里斯的水平,工业品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起码还能再往上爬几个点”父亲大人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但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和废核派合作就显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废核派表示愿意加入我们的请愿运动,不过他们在东京方面的力量比较薄弱,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联合起来搞一搞。”鸠山小次郎抬起水杯抿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可行吗?”

“他们是不是要求我们也打出废核的旗号。”没有迅速给出自己的答案,樱子反问了一句。

“没错。”

“这一条不能答应,我们只能是合作关系,不能让他们对我们的诉求指手画脚。”樱子坚定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将拒绝为东京的行动提供经费支持。”鸠山小次郎为难道,“也就是说,我们今年的支出很有可能又要超出预算了。”

“没关系,我会向家里申请一下经济支持,短期内如果能解决的话那就解决了,解决不了也没必要继续往里面砸钱。”樱子干脆地拍了拍手,“还有问题吗?”

“……狗大户,我真的一点都不羡慕,真的。”鸠山小次郎直接酸了。“对了,技术组那边不久之前拦截了一次针对请愿网站的Ddos攻击,通知你一下,有些人可能按捺不住了。”

“是关西的那混蛋在搞鬼?”铃木樱子秀眉微蹙,她个人的冤家对头,貌似也只有这么一位有心也有实力在这个时候给她使绊子了。

“不一定,对方的技术手段相当高明,以我们的技术组的实力无法溯源到原始IP,只能找到经过多次跳转的虚拟地址。我怀疑可能是官方的人。”

樱子冷哼了一声,重新将目光聚焦到电脑屏幕上,“还是保持高度警戒吧,不要大意了,这一次应该只是个警告。”

05

“樱子,你确定咱们把新宿一带的示威活动交给海部他组织没问题吗?”在看到了铃木樱子的布置后,琉华千代不无担忧地问道,“毕竟是新加进来的成员,会不会……”

“你最好别小瞧他,”对于琉华的忧虑,樱子显得毫不在意,“海部俊树首相知道不?一弦就是这位前首相的远房血脉,家里未必有多富,人脉可不是盖的。这两天他为咱们争取到了全国渔协的支持,又连带着同滨海旅游行业协会的高层搭上了线,这俩家的诉求和咱们是一样的,咱们几处联动发声,就算是永田町庙堂之高怕是也要抖两抖。”

闻言,琉华千代彻底震惊了,她是真没想到那天集会活动随便遇到的一路人小哥就是如此显赫的“官三代”,更有如此的能量。对上铃木樱子明亮的眼眸,她都有一瞬间怀疑海部一弦当时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巧合了。

樱子自然是猜到了这位闺中密友的心中所想,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神秘一笑。实际上,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可怜的海部同学不得不缴械投降,承认自己是先在网络上看到了请愿活动的信息,心中有所意动,却又恐以学生之力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便想着先行试探一下她这位幕后前台的舵手的水平,不想竟一举遇知音……知音?听到海部用词的樱子不怀好意地笑了,她的野心,可不止于此呢。

“可是……就算如此,海部君如此天降就直接担当重任,底下人不会在背后碎嘴吗?”琉华又想到了什么,将心头最大的问题吐露了出来。

“我说过,不要小瞧他。看上去是个乖乖仔,实际上可是早稻田的学生会主席呢。”樱子笑眯眯地将琉华最后的疑虑消解于无形,“你是没看到这家伙和那几个激进派刺头打成一片的场面,啧啧啧,那群不听话的终于有人能管管了。”

“可恶啊。”琉华千代这才恍然,但迅速就反应了过来,看这家伙得意洋洋的模样,显然是吃定了那海部,“你动作怎么那么快!”

“略略略,你咬我啊。”铃木樱子朝她扯了个鬼脸。

计划如期展开,在樱子的大力号召之下,东京青委会的学生会员几乎倾巢出动,加上在各所学校里的轰炸式宣传,足足六千余来自七所高校的学生齐齐请假,乌泱泱地走上新宿、千代田、涩谷的街头,将一句句口号喊得震天响;加上废核派在本地的号召力,整个东京都暂时离开工作岗位参与到抗议岸田政府浪潮的群众已经达到了万余人。在东京方面“打响了第一枪”之后,各地纷纷响应。

在奈良,一万五千人将市议院围得水泄不通;

在福岛,在先前诉地方法院失败后,千余名受害者联合起来,对政府向东京最高法院提起了上诉;

在横滨,两万一千人集结起来,将画上殷红大叉的核辐射标志张贴在街头巷尾;

在东京千代田区永田町国会议事厅中,十六名与渔协、旅协关系紧密或干脆就是出身福岛地方的国会议员对首相就核污水排海一事气势汹汹地发起了联合质询。

岛国上下,一时间好不热闹。

……

此时的铃木樱子对于全国局势的演进还一无所知,因为她还领着一大批研究生、本科生甚至是高中生将位于千代田的东京电力公司总部围得水泄不通。在这里,她还遇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浅草间叶。在从应庆毕业后,浅草并没有选择深造,而是选择了进军新闻业,入职于朝日新闻社之中。樱子这一次闹得这么大,她早就有所耳闻,于是主动向上级请示揽下了千代田的新闻追踪工作。

对于浅草间叶,樱子心里还是心存好感的,当年误入歧途,被池田春信教训而陷入消沉的她,身边只有这位朋友没有离开,而是选择陪伴。所以尽管这些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联系,今日重逢,樱子在对方眼中看到的是一抹欣赏之色,更深处则是被巧妙掩饰起来的激动。

“好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东京电力会社总部的现场,”浅草间叶立于连接着大型实况直播车的专业摄像机械前,向着镜头的另一端讲解着现场实况,“由于日前岸田政府出台了核污染水排海的行政命令,东京青年委员会联合多所高校学生会发起了请愿抗议活动,这或将成为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的学生运动……”

此刻正在注视着此处的,不仅仅是电视直播频道后的观众,还有在青委会油管直播频道后的万千世界网民。身为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优秀青年,铃木樱子以及青委会的一众高层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传播渠道,早就做足了功课。

在同东电的安保团队对峙了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扫视了一圈会社门口堵着的青年们,神色明显不耐烦,“你们是谁?这是在扰乱公共秩序……”

“想必您就是东京电力会社的对外发言人武藤弘司先生吧?”做足功课的铃木樱子早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同时招呼几个学生扬起硕大的荧光显示屏,上面跳出的正是在请愿网站上留下了姓名的群众人数,“我们都只是普通的学生,今天来到你们这里,也只是想传达四十一万国民的呼声:请立即废止核污染水排海方案,为了我们的家园,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的未来!”

“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堵在这里,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社的正常运行,请你们立即离开!”对于樱子的话语,对方却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学生就好好学习,搞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让人省点心!”

“武藤阁下,请三思!”铃木樱子咬牙喊道。尽管早已料想到这种结果,她还是不愿意轻易退让。

“请三思!”

“请三思!”

在樱子的带头之下,千百名在场的青年登时齐齐爆发出响亮的呐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保护海洋,责无旁贷!”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

一面面显眼的标语牌也被举了起来,一道道人影宛如铁铸般矗立不动,在阳光下投射出大片的阴影,与现场激昂回荡着的一圈圈呐喊呼号回音交响激荡。

“安保,安保!将这些人驱赶走!”武藤弘司也不犹豫,立即招呼手持防暴棍的安保团行动,一副誓要清场的样子。安保队伍动了,抗议示威的学生们也是一阵气血上涌,一个个撸起袖子准备硬抗到底。原先樱子拉来的学生们或许并不全是立场坚定地想要反对核污水排放,出于好奇而跟来的不在少数,但如今形势催逼之下,东电一下子就成了大凶大恶的反派分子,而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反抗大反派、挑战魔王的勇者,一时间胸中升起无限豪情,纷纷当仁不让地冲上前去,想要冲破安保组成的人墙。

“打起来了……”铃木樱子看着混乱不堪的现场,丝毫不觉得意外,正当她也想加入其中,“身先士卒”之时,在一旁的琉华千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猛然向后一拽,脱离了刚刚站立的区域,烟雾就从樱子面前升腾而起。

“樱子小心,是催泪瓦斯!”琉华一把捂住了樱子的口鼻,生怕她吸入了气体有什么闪失。

“怎么会?”铃木樱子眉头紧皱,透过越来越浓密的烟雾,她依稀能看到警视厅的东京军警已经从外面围了过来,显然那催泪瓦斯就是他们的杰作。在烟雾弥漫之中,已经有不少学生由于吸入了过多气体而晕倒在了地上。

“是时候组织大家撤退了!”另一名青委会骨干也是焦急不已,催促道,却被拥挤的人潮撞得险些跌倒。

“撤退……对,撤退。”樱子喃喃道,烟雾缭绕之中,她感到有些晕乎乎的,眼睛满是烧灼之感,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果断。不,还不能走,她想起了浅草间叶,这个聚焦现场报道的往日好友,现在会不会有危险?樱子艰难地从一道道人潮的缝隙之中穿过,在声嘶力竭的呐喊与打骂声之中,依稀感觉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却辨不出究竟是谁。是琉华千代?还是浅草?是谁在呼唤她?

混乱之中,有人按住了她的胳膊,使她动弹不得。铃木樱子呼吸急促了起来,不,她必须找到浅草,她必须……她挣扎着,却察觉到浑身的力量正在离自己而去,在日光将散未散之刻,樱子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她的后脑,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06

铃木樱子醒转过来时,已经身处于东京警视厅千代田分部的禁闭室了。同她一起被抓住的还有五名倒霉的学生代表,其中就有琉华千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鸠山小次郎由于负责的是活动后勤,当天距离混乱核心区较远因而躲过了一劫。

樱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琉华有些紧张地抓着樱子的袖子,我们还能出去吗?不用太担心,琉华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知道正常,警视厅拿不了我们怎样的。一旁的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出言安抚道。等等,咱们没人受伤吧?樱子严肃地问道,她需要确认当下的情况。好像是有两个骨折了,还有三个挨了打,有点脑震荡,被他们送去医院了,涩谷和新宿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总之我们这一次没能达成目标。男生答道。

不,有没有达成目标,先别急着那么早下结论。听闻受伤情况还在预期范围之内,樱子恢复了镇定,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禁闭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自称东京地方检察院的干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告诉几名学生,他们需要应对至少三项指控,均为公诉。这一变故惊得几名未经世事的学生冷汗直冒,就连铃木樱子也是眉头紧锁。

第二天中午,鸠山小次郎和海部一弦前来探望。由于新宿和涩谷那边的行动并没有爆发肢体冲突,所以海部并没有被逮捕。樱子看出来两人脸色均有些苍白,显然这两天没少忙活。樱子,不用太担心了,海部一弦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流露出一抹关切,实在不行我去动用动用我家族那边的人脉,看看能不能把这几项指控给撤销掉。想啥呢?人家铃木大小姐还需要你动手吗?鸠山小次郎用胳膊肘戳了戳海部,嘴角撇了撇,没看最近的新闻吗,你老丈人可是发推表示为女儿的行动感到自豪了。

啊?鸠山小次郎突如其来的吐槽令海部的脸又红了,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樱子吃吃笑,手指在海部的掌心轻轻摩挲,感受着其间的温热,我想知道的是,这两天外界的反应如何了?我们的手机都被收了,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永田町的斗争没有取得成果,面对联合质询,首相勉强糊弄了过去。鸠山小次郎摇摇头,不过你们开的直播还是有效果的,樱子你已经上头条了,咱们请愿网站的签名人数再一次飙升,突破了百万,而在千代田学生抗议出现重伤情况后,岸田内阁的支持率也是跌破了百分之四十。

我看看。铃木樱子拿过了他的手机,一条条往下刷:

“铃木小姐好样的!保护海洋,人人有责!”

“岸田下台!”

“当今巾帼是也,希望青年能够摆脱冷气,摆脱一直以来的政治冷漠!”

“呵呵,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被你们吹成啥了,搞这么一出说到底还是政治作秀。”

“顶楼上的,人家可是铃木财团的千金大小姐,说不定此番是想要为日后参政铺路砖,一群乌合之众还在那里原地高潮,笑死人了。”

“你就说这事她做没做对吧,排海一事你们没胆子发言出声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冷嘲热讽,到底是谁荒唐?”

看了个七七八八,樱子重新把手机递了回去,对于当下的舆论局势这才有了初步的判断。虽然有人质疑她的真实目的,但更多人却是表示了支持与赞同。有了舆论与民意的基础,想必她的盟友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对了,那天在现场报道的记者浅草间叶有没有事?樱子忽然想起先前在混乱爆发后自己并没有捕捉到那位往日挚友的身影,忽然有点担心。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浅草间叶?鸠山小次郎和海部一弦对视一眼,在手机上搜索了起来,过了片刻才齐齐道:“应该没有事,不然肯定会上新闻。”

樱子这才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许久未见,出去后是时候找个由头见上一面叙叙旧了。

在与鸠山海部二人作别后,她再次陷入了等待之中。其他四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之态,樱子却不甚在意。在与父亲通电之后,她就知晓了对方的态度,即使在千代田弄出了不小的麻烦,父亲还是一顿好生安慰,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事及于此,她只是担心这几天回不去论文的进度可能会受到影响,仅此而已。

一周时间过去,正当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位东京地检的干员再次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出现却是带着一个好消息:三项指控齐齐被撤销,大家都可以回学校回归正常生活了。这并没有让樱子感到意外,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与干员一同前来的一位大叔,此人恐怕不是父亲大人能够请得动的。

“铃木小姐,初次见面,果真如传闻描述的那般少年英气。”大叔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出现在樱子身前,“在下北仓喜宫,想和你单独谈谈。”

铃木樱子是真的被来人的身份小小地惊了一下,北仓喜宫可是自民d内第三号实权人物,曾经三朝入阁担任重要职位,实力虽然比不上三大巨头,但在永田町却也不可小觑。

“久仰大名,北仓先生。”樱子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挥手让琉华几人暂时到房间外面待着,“多谢您此次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不知您前来,是为了……”

“你这一次策划的行动向我们证明了你的能力与心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秘书官。”北仓喜宫话语间透露着欣赏,“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铃木樱子闻言心中稍定,其实在北仓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心底就已经有所猜测了,现下他的邀请只不过是证实了她的想法。事实上,岛国政治存在某种普遍的“师徒制”,新生代政治雏鸟往往会通过各种关系寻觅一名有足够影响力的大佬,前期担当秘书一职,在业务能力熟练以及各项条件成熟之后“师傅”就会将自己积累多年的政治资源传递给自己的“徒弟”,辅助其竞选议员甚至是登阁拜相,自己退居幕后或是干脆隐退,以此完成一种传承。当然,这徒弟多半与自己存在某种血缘、亲缘、业缘上的联系,又或者是能够带来其他好处。北仓出手相助,自然是看上了铃木樱子本人,以及她身后的家族力量。

稍稍思忖后,樱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愿意答应您的邀请,不过,我需要先完成在东大的学业,等到今年七月之后我便能抽出身来追随您。”

见到樱子并没有搞什么待价而沽的把戏,北仓喜宫眸中多了抹赞许,“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我就预祝你学业顺利了。”

尾声

红灯亮起,苍白的海洋中小车止住了前进。

“今天好大的雾啊。”北仓握着方向盘,瞳孔聚焦车外那沉浸于一片乳白色中的道路与建筑物,余光却通过后视镜观察着铃木樱子那娴静的脸庞。

“是啊,好久没这么大的雾了。”樱子附和道。雾天的东京都,宛如一位面纱遮面的美人,一颦一笑之间尽显神秘,让人难以捉摸。“这天气,简直就像时下的局势一样。”

“哦?铃木小姐如何看待时下的局势呢?”北仓喜宫来了兴趣。

“自从岸田优原荣登相位脱离安倍回归宏池会之后,局势日渐明朗,”铃木樱子微微一笑,“d内岸田以及一众宏池会人马与安倍麾下清和会众相互倾轧,却要时刻防备着d外的小石河同盟,而如今的排海风波再次把水搅浑,岸田内阁仓促应对,不得不提请国会重新投票,他料定议员们大概率不会支持废止排海方案的选项(事实也确是如此),所幸前辈与河野联合及时将‘废止’改为‘中止’,留足转圜余地之后才勉强在永田町暂时遏制了岸田的动作……但这只是暂时的。”

“是啊,只是暂时的……”北仓喜宫叹了一口气。“那么,在一片迷雾之中,永田町将驶向何方呢?”

“这就要取决于执掌相位的人,是谁了。”铃木樱子浅浅一笑。北仓喜宫目光一凝,在她澄澈的墨色眸子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绿灯亮起,小车踩下油门,径直驶入了前方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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