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小记
去年秋季,小区进行整修,一修就是数月。
这数月间,最受累的就是楼前的花圃了。它像赤裸的汉子露出了黝黑的肌肤,挖土机给它增添了累累伤痕,碎石瓦砾散落其间,像那满脸坑坑洼洼的麻子,一副破落相。
花圃里再也找不到半根花草了。原先的花花草草,各类树木都迁移走了,也不知落户在何方,甚是想念。想我那亲手栽下的腊梅(我们结婚时栽下的),十七个年头了,每年冬天,当百花蜇伏时,它那金黄似腊的花朵凌寒傲立枝头,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引得小区的住户赞上一句:“好香!”而我常常在路过它身旁时忍不住猛嗅几下,想把这香气融入到骨子里,好沾染些它的气节。想那四季常青的枇杷树,记得我刚住入小区时它就在,这么多年,它仿若“冻龄女神”陪伴着我们见证了太多的人事变迁。在整个花圃里它算是最“高大”的树木了,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树种了。每到成熟季,枝头金黄圆润的果实一串串,树下是仰脸的孩子和手拿竹竿的大人。还想那花圃南侧一排默默无言的无花果,西北角香甜腻人的栀子花……
小区修整结束时已是深冬,楼房、道路换了新颜,但花圃依旧空着。裸露的土块和零散的瓦砾在寒风中战栗着,大概它们也在怀念曾经彼此温暖着的伙伴吧!冬季的花圃,无声无色,一片寂寥。
冬去春来,当百花绽放,鸟儿欢鸣的时候,花圃还是老样子,没有重建的迹象。人们在等待的消磨中失去了盼头,渐渐地,看得麻木了,麻木到从心头清空,不再记起。
日子如掌中沙,悄悄然流逝。又到了秋季,小区大门外贴了一张告示,花圃要重新恢复了。我这才发现,与它仿佛分别了好久好久。没有留意,就没有记忆。当我把目光再次停留在它身上时,我惊诧了,不知从何时起,它已被绿色覆盖。虽说是些野草野花,但总算对得起花圃的名儿了。
花圃小记 花圃小记细细地打量,挺奇怪的,花圃西边一大片的狗尾巴草、马唐,间或着蒲公英,而东边有一小片显得特别茂盛,品种也多样起来,有了郁郁葱葱的感觉。其间大多是龙葵、构树,还有蔓延着的拉拉藤。数一数,知名的,不知名的,有十多种呢!这不禁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也不禁勾起我童年乡间的回忆。
乡村的田埂边,槐树林,河道边常常留下我们的足迹,或嬉戏玩闹,或割草喂羊。一路上,路边野草恣意地生长,野花尽情地绽放,虫儿欢快地鸣唱。男孩子嘴里叼根狗尾草,女孩子手里拿把野菊花。拨开草丛,一只蚱蜢从身边跳过,胆小的“啊”地叫一声,胆大的追寻其后,直到逮住它,回过头来,去逗弄胆小者。追打笑骂声回荡在乡间田野。
花圃小记儿时的欢乐一去不复返了,眼前的野花野草也会被清除出花圃,我一个一个地问候它们。野辣椒(龙葵的别名),你五角形的花瓣夜里为何紧闭,是在等待明天的朝阳吗?你那黑红微甜的小圆果明年还会挂满枝头吗?一年蓬,灿烂如菊的小花明年会绽放在哪里?构树,好想你长成参天大树,记忆里用你乳白色的汁液涂抹着虫咬的肌肤。狗尾草,你是爱情的见证者,还记得你曾守护的仙女吗?蓼花,“两岸西风拂蓼花,轻红缕粟蘸晴沙。 ”你是诗里最美的草……我的问候收到了吗?只有轻风沙沙作答。
作别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它们是我眼里可敬的生灵。我不知它们从哪里来?也不知命运带它们往哪里去?但我知道不管遇到怎样的打击,它们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一方天地,只因为它们心中有梦。
人何尝不如此呢?
(花圃重新建设,用文字记录它的过往,向曾经的美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