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205（季氏）｜吃人家的嘴短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

        季氏三兄弟把持着鲁国的政机、军权、经济权，虽然还不敢推翻鲁国的王朝，但是鲁国的国君等于是傀儡。这次季家准备去侵略颛臾这个小国家。孔子的学生冉有，在季家任职，也算是季氏的家臣。因此这一天冉有和子路来看孔子，向孔子报告说，季家将有事于颛臾。

        冉有和子路为什么来向孔子说此事？他们不是不知道季氏有侵略这个小国家的野心，也知道季家做的不对，但是他们在季氏手下办差，也不好出来反对。因为他们两个受了孔子的影响，是其高材生，如果这事不跟孔子说，又怕孔子会怪罪他们。于是两人来试探孔子的意向，两个人很妙，很滑头地联合起来看孔子，并跟孔子提起此事。

        孔子是明白人，一听就懂了，马上告诉冉有，这件事情，恐怕你做的太过分了，你这是很大的罪过。他说，颛臾这个国家，是五百年前周武王分封诸侯建立的国家。当时在中国东方的边疆，还没有开发的民族，都由他管理，而且有四五百年的历史，包括在中国的版图以内，是社稷之臣。这里孔子是说颛臾这个国家，也是周天子所领导的天下的一分子。

        “何以伐为？”怎么可以出兵去打他，侵略他，企图吞并他的土地呢？这里称“伐”，是因为古代战争的名称，因性质而不同。征与伐是有分别的，所谓伐是对方不对，或者下面叛变，出兵去打他，称为讨伐。所谓伐罪，他有罪才可讨伐。颛臾根本是先王所封，有他的历史背景和地位，是东蒙之主，而且没有错，不过现在衰落了，怎么可以出兵去讨伐他？没有这个道理。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这是冉有在推缷责任。他说，这没有办法，我们的老板要这样做，我跟子路两人，实在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吃人家的嘴短，不听人家的怎么办？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第一，孔子的教育精神和威望，孔子的弟子们，事无大小，对于孔子有着一种宗教性的崇敬。孔子只是一介平民，既无组织，也无权位，只是靠一种道德的感召，学生们不敢骗他。第二，冉有和子路两人虽然身为人臣，当时不太好反对，但是还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怕将来在历史上留下不好的名声，所以来向孔子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