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太阳和东方的月亮

我与海中洲的故事

2018-06-25  本文已影响264人  石声
《海中洲》编辑与作者 1987年春天与余华在舟山展览馆前合影

本文引自《我的档案15——海中洲》(有删节)转载石声博客 2011-06-12 10:53

记不得是哪年,舟山文艺改叫《海中洲》。虽然那年我混进了那座有个狭长小院的办公楼。楼不高只有两层,上层是文化局,下层是文联加文化局杂物间,文联五间用房,两间领导,一间办公室,被誉为舟山人民文学的《海中洲》编辑部就在杂物间旁边。虽说办公楼对面院子围墙高高,墙顶甚至带有铁丝网,我也仍与院子外的其他文青一样,紧密围绕在王道兴何信峰几位老编辑周围,一直到带着手拷拱手告别,走进另一座带有电网的高墙。

后话不说。干文化活是分高低的,高低的档次是要看你职称的。87年兴起职称潮,几乎人人破格评审,跳跃式发展。轮到填表时我说,我没资格跳跃,就从最低级开始吧。我干下脚活,最多是推荐几篇稿子,不过我推荐的作品几位老先生大都看不上。我托诗人孙武军在他参加第一次青春诗会中与国内著名诗人关系,约来顾城舒婷几组诗,只用了一小半。作家余华看我陪他到普陀山的情份上,寄来一个中篇,居然会被枪毙。《海中洲》那几年自视很高,哪怕人民文学和收获都想要的稿子,《海中洲》也会弃之如敝屣。

  在舟山,称得上文化人的都不想入党。王道兴、何信峰虽是常委级编辑却不是党员,作协主席叶宗轼也只是副主编,一如时下的黄副主编无法升任主编一样,所以目前《海中洲》无主编。想想巴金也不是党员,但主编位置能一直坐到死,而中国最小的主编——像是一家还不能公开经营的饭店经理,非党员不能当一把手。舟山组织部可能把《海中洲》看成是舟山市委主办的机关文学刊物,要的是政治正确,因此特别破格为《海中洲》设五个编制,而它的机关编制只有三个。

于是,87年来了党员王丽昶,竟与我同处一室。王主编是严丝不苟的人,那时《海中洲》的印刷排版是交给印刷厂弄的,排版是一千多年前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一个字一个字从方格架上捡来填塞到拼排的盘子上。区别仅是毕升用泥字,工人用铅字。一到印刷厂排字车间,王主编就对着稿纸,来回在字架上寻字,比排字工人用心多了。甚至自己动手拼版,俨然是替换上班的工人。

主编上架了,我也得划划版样,努力校对,以领导为榜样。当然,那时的编辑改稿认真到了极度,每一行文字几乎都被编辑修理过,每页稿子上涂满删改的符号或添加的文字。王道兴老师书法好,特别喜欢用毛笔醮红墨水改稿,修改过的稿子看上去特别醒目。那时,编辑永远比作者正确,编辑就是文字的上帝。

  《海中洲》是文联仅有的读物,文联全称叫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其职责就是召开文化会议,我也叫它文会,其团体听起来很高大,也很群众,其实与商会工会,妇联残联一样,是永远不可能撤销的官办机构,此机构下属有七个团体,但文会下属的唯一一家出版物《海中洲》仅为一个团体服务,作品几乎都采自爱好者,成为壮大作协队伍的推动者。如果没有《海中洲》,爱好者们加入作协就没盼头。当然你的文字还有个地方可以亮相,那就是舟山日报。这也是主管文艺副刊的来其能续任主席,还让老玉米继续充任第一副主席的重要原因。一报一刊,一正一副,就是要成为千岛之城的文青们希望所在。那时候,有个共同福裕的潜规则,规则是《海中洲》同期一般不发作者两篇以上的作品,也不连续发同一个作者的作品。要充分照顾后面排队等待发表的作者。如果你今年有两篇好作品给编辑看上了,他们会告诉你,另一篇明年发吧。

现在作协的队伍扩大了好几倍,成绩可能大得不得了,但一报一刊的版面却没有多少增加,理应窗口外的文学队伍排得更长了。不知是等候的队伍越来越烂,还是珍珠深埋在地下,现任的《海中洲》代主编老玉米的眼光越来越高。尽管他约稿连连,网上也嗅稿不断,他还一再说稿子稀少,稿荒呀。

  那时候,发表一篇作品是很吃香的事,省级发表是人生的重大事件之一;全国发表一首诗,老大哥的地位就此奠定;哪怕是在一报一刊上发几篇有点眉目的文章,你也有可能调到文化单位。或领导哪一天关注了,换了你的烂岗位。

当时的文青对文字都很认真,甚至是从一而终,稿子被枪毙一百次也痴心不改。勤奋,单纯而勇敢,远胜于当今拔地而起的文学家――之所以称为“家”,是因他们纷纷以出诗集或散文集成“家”。要知道,出版专著在过去是不得了的事,不仅自己可以享用一生,而且可传至世代。但当下出一本书,也许比在《海中洲》发表一首诗还容易。掏钱不仅仅容易成“家”,而且可以买到一切。

  话说回来,藏龙卧虎的人还是有的,他们大都不显山露水。老玉米时不时在博海中掏到珍珠。只是这些珍珠大都处在不经意的懒散或幽暗之中,不像过去是珍珠总要闪光,这让老玉米的稿子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过去的文化单位,如像老玉米一类伯乐只要推荐推荐,说不定就此吃上文化事业饭了。你看看过去各县区的文化馆,总有一二个没文凭没背景,却有一技文化之长的人被推荐录用,然后让他们蜗居在文化角落,埋头干他所感兴趣的东西。那个时代,我所熟悉的定海张慧赵利、普陀的陈桂忻怡,岱山的周开李国,嵊泗的郭海金瑛就是这样显现的,不管这些人现在是官人还是文人,不管他们的人性是原质还是发生质变,是文学——确切地说,是一报一刊改变了他们。

现在,看看时下文化单位招收来的,哪一个是这样的文化人呢,想以文取人,不太可能。可能再过把年,文化局无文化,文联无文人。

八十年代,是舟山文学最闹猛的年代,体制也时而欢乐,时而紧张,一会放开,一会儿管束。每隔二年风水轮流转,81年真理大辩论;83年批电影苦恋;85年倡导大解放;86年批精神污染,《海中洲》也休息了大半年,被搞得差点停刊;87年又批自由化;89年言论大解放。总书记也上岗下岗折腾,最后枪杆子说话,以血色悲剧结束,让中国郁闷了十年,当下又以经济排座次,在国际上有了些发言权,但让文字如履薄冰的现状依然没变。

  在中国的期刊史上,《海中洲》已经是老一辈了。但它一直在内刊边缘上打滚。过去标注内部刊物的,那是高级领导的保密参考读物。就如看内部电影一样,非我等享用。但海中洲是公开了不能再公开的民间文字。在席殊书店的收银台上,你可以自由拎取。三十多年,居然还是内部发行,虽然这个“内部”一直在变脸。

时下的海中洲设计恍如巴金的“小收获”,但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一直让它处在营养缺失状态。我还真希望舟山变舟山国了,在老玉米的领导下,海中洲不要说公开出版,也要出海外版,十八国文字印刷,超越《收获》是大概率的事。不仅让候选的爱好者成就文学梦,也让舟山的文学家踏上去奥斯陆之路。

八十年代中末期,普陀县沈家门改造了政府招待所,取名“海中洲饭店”,饭店在舟山有名气。别人问我工作单位,我回答时,人家很疑惑的盯着我:

  你是不是去饭店当经理了?
  呵呵,只是饭店厨师。
  哇,厨师工资很高呀。
  高侬个头,配菜的,见习助理。
  中级还是高级?
  末级。人手不够时,还得去买菜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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