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菊犹香

 

岁寒菊犹香

依山而下的斜坡上，有一块小小的菊圃，我是在一次午后散步时走到那里去的。

这菊圃，是顺着山势开垦出的一块不规则的地。此时，正值深秋，处处红衰翠减，满目凋零，多少艳粉娇黄都已在萧瑟的风里，逐尘而去。而这里，却还是一片生机盎然，因此分外的让人惊喜。

站在这小小的菊圃前，犹如回到了春季，浑然忘却——已届秋冬。

眼前，菊梗青青，菊叶凝碧，那花儿还含苞未放，如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玉扣，环在随风轻轻摇摆的枝头，玲珑可爱；亦如娉婷女子，在微风轻拂，心事微露时，欲颦还羞，轻掩薄纱，低头回眸间的浅浅梨涡，其间芳醇，让人怦然心动。这份将露未露的美丽，最是牵人情肠。而我，也为之迷惑，自此，心头便柔柔的有了一份牵系。

于是，我开始一次次前往那个小小芳丛，期待目睹它绽放时的美丽。

花儿开了，终于开了！

在一个风萧瑟，寒袭人的日子里，它蓬蓬勃勃的开放了。隔着很远，就点燃了我的眼眸。

久违的美丽，宛然绽放，灼灼的，潮润了双眸。白色的，聚琼凝脂；紫色的，沉郁优雅；黄色的，灿若艳阳……这清丽的精灵，在寒风中怡然升展着动人的身姿，婷婷袅袅，美的倔强。

“淡极始知花更艳，蕾破黄金分外香。”轻轻地走近，深深地呼吸。原来，寒气愈浓，香愈清冽。心，醉在了那片清冽寒香中。

是谁的呵护，打动了你可可的芳心？

是谁的呢喃，染醉了你如水的容颜？

是谁，让你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霜侵更美，禁风益俏？

是谁，让你以一场花开的美丽，浸润的这季温暖馨香？

是谁，让你甘愿与之细数清寒，任流年轻换？

“姑娘。”一声轻唤将我缥缈的思绪拉回。一位老人立在盛开的花丛，微笑着看着我。背已驼，鬓飞霜，脸上布满了岁月侵袭的痕迹，皱纹深深。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铲，握铲的手粗糙皲裂。

“哦，老伯，这菊花开得真好，是您种的吧？”

“是啊。”

看着脚下的块块碎石，不禁说道：“我还以为这里全是石头，看到菊花，才知道这石头下面原来有土啊。”

老人笑了，“这就是个石头山，下面的确都是石头。”

我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老人解释道：“这菊花下面的土，都是我从别处一点一点拉来的。”

我有了一时的怔仲，原来这美丽来得这样不容易！

一颗颗的土粒，一点点的水滴，都来自远方；一铲铲的培植，一锄锄的呵护，都出自这双苍老的手。这样的辛苦付出来自怎样一颗热爱生命的心啊！我不禁为自己能轻易的静享这汗水之花而深感不安和愧疚，对面前的老人充满了敬意。抬头细看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神色淡然平和，一双眸子依然清亮。

“老伯，您是另一个陶翁啊！”

老人呵呵地笑了，开始逐一介绍我感兴趣的菊花，娓娓道来，如数家珍……闲谈中得知，老人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如今，叶落归根，回到了故乡，因爱菊，就侍弄出了这一片菊圃。我和老人，在一片菊花香里，度过了整整一个下午。

临走，老人送给我三棵不同颜色的含苞的菊。他说，含苞的易活，栽在土里，浇点水，不用怎么照料，就会开了。

如今，这三棵被我栽在盆中的菊花，在这个就要数九的冬日里，一一绽放在阳台的窗前，六朵清颜，对我灿笑嫣然，不张扬，也不刻意，淡雅静默。

明代诗人李梦阳，有诗咏菊：“不随群草出，能后百花荣。气为凌秋健，香缘饮露清。细开宜避世，独立每含情。可道蓬蒿地，东篱万代名。”

这菊，这诗，都让我想念那个有着菊之风骨的老人。在这个浮躁喧嚣的年代里，静守心中一泓清波，坚贞质朴，自然恬淡，在离泥土最近的地方，给生命赋予了一种深邃。

菊，在心头，用不凋的美丽，袖起了三径清霜，流年惆怅；用绵绵的清香，氤氲得冰冷酷寒，暖意融融，明媚清雅。

岁寒菊犹香，爱菊，爱如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