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里的世界啊（13）

当一个人消失

豆豆和燕燕喜欢冬天在外边溜达，去观察树林里的沉睡，去看小河里的冰冻，去感受着风的任性。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她们整日无事可做， 四处游荡。

路上的积雪和融化的雪水混合在一起，踩上去光溜溜的，这天她豆豆和燕燕两个在路上滑来滑去，突然看见村子里的石头叔。

石头叔四十多岁，脑子有点傻，年轻的时候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所以早些时候，他的老母亲还在的时候两个人相依为命，后来石头叔的妈妈去世了，就剩石头叔一个人住了。

石头叔他自己的庄稼种的一团糟，每年收不到几粒粮食，但是力气很大，为人又很老实善良，所以村里人总会在家里忙的时候让他给自己帮忙，然后他用自己的力气换来食物。

石头叔因为脑子不好使，整天都笑呵呵的，他很喜欢村里的小孩子，豆豆和燕燕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玩，他像个大小孩一样。

今天天有点冷，石头叔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外套，里边不知谁给的线衣露出来，脏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看着很单薄。他脸上的胡子花白，乱糟糟的挤在一团，因为在走路，所以嘴里喷着热气，脸色微红。

他看见了豆豆和燕燕，对她们傻呵呵地笑，看见她们在溜冰，就连比划带指地对她们说：“你们两个蹲下，一个拉着一个的衣服，我在前面拉着你们的手，让你们滑动。”

石头叔的声音粗犷，但是表达还是有点不利索。

因为石头叔的力气很大，所以豆豆和燕燕那天玩的很开心，一上午笑个没停，中午爷爷来找豆豆回家吃饭，看见石头叔，就喊道：“石头，去我家吃饭吧！”

石头叔憨厚地笑着，挠了挠头，对爷爷笑呵呵地说：“不了，家里还有粮食，”说着就对豆豆和燕燕挥挥手，走了。

看着石头叔孤零零地大步向前走去，爷爷感慨道：“石头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啊。"

快过年那几天，天气格外的冷，早上出门感觉像刀在人的脸上割，豆豆和燕燕冷的躲在温暖的屋子里不敢出来，就趴在窗户上看雪。

一天清晨，村里的刘爷爷喊道：“出大事了，石头没了，石头没了，在上村头的大桥下。”

大家奔向大桥，只见石头整个人僵硬地躺在大桥下，身上还是那件破烂的衣服，冰冻的河流底下，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但是石头却一动也不动。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了，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着，没有人说话，村里的人就这样伫立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哪家的女人和孩子先哭起来的，啜泣声越来越大，村里的男人们眼眶发红，低头不语。

石头叔的家在河对面的山脚下，他每次得穿过这个桥才能回家。

大家猜测，昨晚回去的石头踩到了桥边，加之冰溜子很滑，他摔了下去，人就没了。

石头死了，村里的人都念起了他的好，他的力气，他的老实，他的不占便宜，即使他有点傻那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让大家称赞的人。

可是，现在他死了，死在了不知道黄昏和夜晚的某一个时刻，死在了冰冷的河水和坚硬的石头旁边，死在了有美好雪花飘落的寒冬。

他死前是否挣扎？他死前是不是还曾呼救？他死前在想什么？他死前是不是很疼……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人回答。

石头死了，村里人在北风和沉重里，料理了他的丧事。

他没有亲人在世，他的坟墓安排在了他的妈妈旁边。

在那里，在他的妈妈身边，他可以永远做回一个快乐的小孩子，他回家不会冰锅冷灶，他回家不会无人开门，他风雪夜归不会无人牵挂……

人间疾苦太多，死去，或许对石头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从此不再孤零零地活着了。

村里人都心情沉重，豆豆和燕燕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拉着他们玩的石头叔，怎么就活生生地消失了，死亡是什么呢？他们不明白，他们只是想念石头叔傻呵呵的笑容，他们只是怀念那杂乱的胡子。

豆豆因此病了，即使过年爸爸妈妈从远处回来，她的病和心情也没有舒缓一些。

她只是不明白死亡，不明白好人石头叔为什么会死，当一个人消失，他留下了什么，这些问题，在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还在豆豆的脑海里盘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