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狗

       

  我楼下有一只老黄狗，病怏怏的，十分可怜。它没有窝，也没人再愿意照顾它，因为它浑身脏兮兮的，而且老的不中用了，后腿还瘸了。每天看它举步维艰的去扒拉垃圾桶，我有些不忍，于是一天晚上我将剩下的饭和些许肉末屑混在一起，想着第二天早上下楼时给它送去。

  初冬的清晨天冷得很，我提着剩饭下楼，在楼梯口哪儿遇见它。它是趁昨晚还未关门的时候溜进来的，因为它是一只熟谙人世的老狗，当然知道哪里暖和。

  我把饭打开放在它面前就走了。

  傍晚我驼着暮色归来，刚到楼梯口，正要抬脚便一眼望见它。它的狗眼也看着我，两只前腿用力撑着，后腿辅助艰难的爬起来。然后使劲将那根夹在两腿间的尾巴竖起来，它表情很严肃，凝神而庄重。突然它冲我极力的摆动尾巴，我知道它这是在求我，求我收留它！

  可我不能，不能！因为今晚我并没有准备煮饭，而且我也受不了它身上的尿骚味儿混着腐烂变质的食物味道。于是我抬起褐色皮鞋，轻轻绕过它，上了楼。感觉那天的楼梯特别空，特别静，因为从一楼到四楼我都能听见它吟吟浑浑的声音，所以我一直把步子砸得很重，让鞋子发出响亮的音。

  啪！我用力关上了门。

  听说这只老狗以前声音很亮，而且很会摇尾巴，很受主人的喜欢。只不过后来因为偷吃了主人的什么东西，从而被主人打断了腿还毒坏了嗓子。从此就开始流浪生活了。这是我扔垃圾的时候，听来的，听那些老妇人说来的。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照常碰见它，感觉它今天精神特别好，狗眼里迸着光，突然那光一下暗了，没了。我才发现它盯着我的手呢！真厉害的老狗耶！我快速绕过它，扬长而去。

  又过了十二个小时，我的腹背曲了些，大半是因为疲累，还有些许是饥饿。提着菜小跑到楼底，突然住了脚步，因为远远我就看见老狗正神气的站在楼梯中间，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竟有些不敢向前了，我怕它咬我，因为昨晚和早晨我两次的伤害了它。

  等了有一分钟，它才埋下狗头，慢慢挪到左边靠着黑糊糊的墙慢慢卧下。我这才看见它旁边多了一只碗，我小心翼翼的过去，看了看碗，然后才放心大胆的上楼去，因为我看见狗碗里躺着几根干干净净的骨头。

  吃饱了后，在餐桌前吸了支烟，我才慢慢放松下来。因为今天糟糕透了，烦透了。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点着灯温一会儿书，这是枯燥而孤独的生活，不同是这是我所选择的，而老狗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好打消将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的想法，老狗可怜的样子，饥饿的样子又显在脑海。于是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子装上，才心安。

  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卫生间洗漱，而是先去厨房将那个盛满饭菜的塑料袋放在客厅，准备待会儿下楼给它送去。可到了底楼也没见到老狗，倒是它的狗碗在哪儿，我顾着赶时间也就没管那么多，将饭菜倒进狗碗就匆匆走了。今天天气特别好，青玉色的天，预示着待会儿八点后太阳会从东方缓缓升起，照耀城市的每个角落。

  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着，如那即将落山的夕阳还泛着余晖。

  咦！怎么还是没见着老狗，可狗碗干干净净的呀！老狗呢？我心里沾着疑惑，可谁管呢？我又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也不敢在这楼道高声呼唤一只流浪狗。

  这样的日子持续快半月，半月我都没再见过一次老狗。清晨也是，日暮依旧，唯一不变的是狗碗一直在哪儿，一直是干净的。这就怪了，老狗究竟去了哪儿？难道它故意躲着我，可它还为何每天心安理得的吃着我施舍给它的饭？真是只白眼狼的后代？

  周末，我决定不再懒床，早点去书店温一杯咖啡，到晌午就去商场楼顶温温太阳，晚上吹吹风，看看城市霓虹！七点我就洗漱好，提着昨夜的饭菜出门，在快拐过最后一个楼梯口的时候，我听见了很大的咀嚼声。心里一惊，难道是老狗？

急忙转下去，急忙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老狗，纯白的皮毛，壮硕的身材……这些天都白喂了，原来一直是另一只精壮的狗在吃食我的粮食。气我，坏我的心情！我使劲将塑料袋扔进了最里面的那个垃圾桶。

  晚上，街灯昏昏黄黄的，我透过玻璃“晒”的身体暖暖的，这城市从周一到周末都是拥堵的，无数像我一样年轻的人，被迫选择孤独的人，都在三环路上，二环路上，城中心里堵着，前进着。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不愿流浪，都不愿被城市遗弃，被生活遗弃。所以一拼起来就忘乎所以。

  后来听老妇人讲，有天早晨她拾荒的时候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老黄狗僵硬的身体。身上还有血於，应该是被人打死了才扔的，那么冷的天可真晦气。

我听了，也不全信。但老狗的确不见了！以后我再没往狗碗里放过食物，因为我知道了那不是它的碗。

——马卓

2018.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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