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妈！妈！妈——”

大半夜的，豹子焦灼的声音将我唤醒，我跌跌撞撞爬起来，打开卧室门，打开儿童房的门——

黑暗中有个影子，坐姿，在上铺。

“豹子，妈妈在，怎么啦？”

“妈，我的被子不见啦…”

哦，我一低头，果然，被子被大小姐不知何时掀落在地，委顿成一坨。

我把被子给她运上去，她就睡了。

只有非常累的时候，豹子才起夜，不一定是撒尿，主要是吓人。

她从上铺爬下来，开门，去客厅遛一圈儿，打开我们的房间，在床边逡巡。

我在梦里有神秘感应，醒来后还是吓了不大不小的一跳。

问她她不答，叫去洗手间也不去，只有温言款语哄着，仍旧送回去睡。

也就睡了，第二天说起，浑然不知。

其实构成午夜惊魂主旋律的还是狮子。

这臭小子执着于睡前喝水，并顺理成章地每每半夜起床撒尿。

撒尿就撒吧，关键是“放水”之后次次都不肯回自己床上去睡，总要挤到我们这儿来。

软乎乎懵懂懂的一个小孩儿半夜前来，蜷成一团儿求抱抱，我根本拒绝不了。于是每天早上醒来，狮子都在我们床上。

更何况有时他不直接去洗手间，而是在床边开始脱裤子作势欲尿，实在是令人惊慌不已。

也有些时候，小狮子半睡半醒间“多了个心眼儿”，蜷在床尾，力求避免被发现后遣返。

于是我就在不知不觉间缩着脚睡觉，生怕踢着他，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

俩小屁孩喜欢听我讲从前的故事。

“我们刚到香港租房子住的时候啊、四个人睡一张床。妈妈夜夜把自己睡成折尺，小心避开你们的身体；爸爸呢，腰痛了好久，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一概没用，还有个医生看了X光片，竟然说爸爸脊椎上似乎少了一截骨头……”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们分房睡，爸爸的腰就不疼了！”

“又关我们事！真是的……”俩臭小孩一齐撇嘴。

我却在想：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臭小孩都长大了……

自从有了孩子，午夜惊魂就成为人生常态，我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就算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夜晚，也往往会醒来一到两次，去看看孩子们睡得是否安稳，被子盖好了没。

所以总是盼望不用挂心的夜，踏踏实实从黑睡到明。

上周五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爷爷奶奶带着豹子狮子去大伯家里睡——终于不必再午夜惊魂啦！

谁料想我比平常醒来更多次，睡梦被撕成一条条一绺绺，每一次醒来都忍不住想去摸摸孩子们。

豹子爸说：“就当回到当年，我们没孩子的时候，不也是非常开心吗？”

我却忍不住想：“当年固然开心，却又如何能与拥有孩子们的幸福相比？！我已经有了你们，便再也退不回当年岁月啦！

午夜惊魂，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