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湖日记》连载小说

《我的江湖日记》第八节

2018-08-02  本文已影响19人  厘米的子非鱼

8  置之死地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容仇离我越来越近,他退,我也只有不断地退,直到退无可退。

        身后一步就是悬崖;身前一步却是白衣浴血的容仇。

        人群中突然有了波动,几声娇喝,然后是兵刃相击之声,弱弱地从远处传来。我心中生出一分希望,他们竟然是内讧了吧。但这波动却如同小石子投入大湖,一阵涟漪后翻不了什么大浪,很快便被反扑的人流淹没了。

        我一下子明了,这几颗石子一定是方才刚转出阵来的阿朱、阿白、阿紫,又或者是八字胡和国字脸。无论是谁,此刻,怕早已经没了。

        二师兄步步紧逼。我甚至看得到他额上的青筋。剑气消耗了他太多的真气。而我身前的这个男人,浑身的血浸红了脚下的黄土,背却是依然笔直,我竟然感觉得到他脸上慵懒的嘲笑。

        “贾师侄,当断立断!”

        是甘师叔的声音:“试剑山庄弟子,铲除邪魔,自当人人奋力!”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意思是说:二师兄拼得很苦,凡是试剑山庄的,并肩子上啊。

        甘师叔倾身上前,双手抱圆聚满真力,向二师兄平推而去。大师兄,南宫,大林见状,也都将内力外聚,推向二师兄。

        二师兄的剑气顿时纵横暴涨,气贯长虹。剑气织成一张无坚不摧的大网,直奔容仇而去。

        休矣!

        容仇如同狂风中飘摇的扶柳,彻底丧失了存在的根基,倒退的身体已经靠近我了。我想也未想,本能地推出双掌,全力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突然,一股陌生而彪悍的力量凭空从我身体里滋生,疯狂地、甚至是暴戾地从我的体内直至手臂、从推出的双掌喷涌而出!我“啊”的失声尖叫,太惊悚了!

        另一声雄浑高亢的龙吟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狭着雷霆,如同万马千军挞伐而来,在每个人的心灵上重击。

        那个神秘的声音此刻战栗着尖叫:“怎么会这样?!他的内力恢复了!”然后便再无声响。

        我看见我双手撑住的容仇在龙吟声中抬起了他的双臂,落叶残花混杂着尘土被强大的内力激起,在半空中盘旋激荡,然后不可抗拒地迅猛地向众人袭去。

        毁天灭地、神鬼莫敌。

        恐惧攫住了众人的神智,这力量强大到上天入地无人可以抵挡,他们只能被这力量践踏、横扫、摧毁。

        我害怕了,我看见被拍飞出去的大林和南宫,委顿在地的甘师叔,二师兄,我真的害怕了。我抖动的手颤颤着离开了容仇的后背。

        当我的手离开了容仇的背心,容仇却像是断线的木偶,直直地向我倒过来。我张开手臂环抱住他,右脚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然后,我尖叫了一声,踩空啦!我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容仇那重得要命的身躯也跟着我倒下悬崖!

        失重使我的衣衫我的头发我的每一根汗毛都向上飘着。时间也像是向上飘着,停顿了。在这性命顷刻难保的瞬间,我空白的大脑自主地纠结出一个问题:女主跳崖不死定律还管不管用?

        在不断跌落的刺激中,我丧失了意识,当我再一次醒来,感觉到的首先是刺骨的寒冷,然后是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我仰面躺在水里,冰冷的水拍打着我的面颊。我想我是流鼻血了,嘴角有咸咸的血腥味。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还好还好,身体各个零部件都还整齐。

        眼睛渐渐适应了崖底的幽暗,原来这是山谷谷底的一泓深潭。我究竟是如何自高空跌落潭中而未死,不得而知,而没有水性的我跌落深潭后竟又幸运地顺水流漂至潭边。下一步,我是不是应该四处里的挖挖,看看有没有什么上古遗失的秘籍或是神器之类。

      然后我看见了容仇,离我一步之遥。

      他,死了吗?

      容仇泡在腥红的血水里,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气。

        我连拽带拖地将他搬到干燥的大石面上。他失血过多,已是深度昏迷;体温也已低到极限,随时都有心脏猝停的可能。

        我扯开他的前襟,双手重叠,有节律地下压。心肺复苏术是上过单位组织的培训班的,不过当时大半的时间都在刷手机。拜托,这样做有用,拜托,醒来!我捏住他的鼻梁,深吸一口气,俯身做人工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他的嘴唇冰凉,连带着我的嘴唇也是透心的冰冷。

        你醒来啊!

      我小心地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微弱但坚定的心跳渐渐由远而近,真的是由远而近的,听来竟如天下间无双的乐曲,如此的美妙。

        他恢复自主呼吸了。我忍不住“耶!”了一声,很拽的对着他吼道:“我会拯救你的!容仇,你记住了,我,丁诺,是来拯救你的!”

        山谷回音:“我是来拯救你的--------是来拯救你的---------是来拯救你的-------”

        我精神振奋,信心大增。现在,当务之急是寻一处避风的地方,找到一个取暖御寒的妙法。

        一阵上窜下跳,左突右进,我选定了百米外三面石壁包围下的一方高台。地方不错,关键是避风。可惜有个斜坡要爬。以我从生下来就看武侠小说的丰富经验,这怎么可能难得住我呢。我效法蛛儿,就是殷离,当年扎木耙子搬运曾阿牛,就是张无忌。我拾来十来根略粗的树枝,扯了些藤条,将树枝辫在一起,又绑上一条长藤,好斜挎在肩头用力拖动。

        好嘞,开始动手!我将容大爷搬上运输工具——他太长了,半截身体还在耙子外。不管啦,我把长藤套在我的肩上,开始拖动。

      拖动-----拖不动------拖动------

      长藤勒住我的手,我的手好痛!扯藤条时豁出的血口子痛得钻心。我横下心猛一使力,“嘭”的一声,藤条崩断,耙子顿时散了架。容仇的头重重地敲在了泥地上。

      靠,我严重崩溃了。我就知道小说信不得,我就知道小说信不得。

        我把肩上的藤子一扔老远。呆呆地站了半响,又把藤条捡了回来。我匍匐在容仇身边,努力把他半拉身体扒在我背上,再用藤条像绑小孩一样绑在我身上。以他老人家的重量,我是根本站不起来的,爬吧,谁没爬过呢?我手脚并用,事实上全身上下但凡能帮助爬行的都使用上了。

        高台,高台,我梦中的高台!

        我嘴里嘟噜着,骂着,诅咒着。悬崖底下,雷打不动,永远等待着主角掉下来的救命恩人到哪里凉快去了。

        难道我竟然不是穿越女主??!!

      在我不断经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痛击之下,我终于爬上了那高台。我浑身上下竟像水洗过一般,脸上脖子上分泌出了一层白色的盐。忍着抽筋后脚肚子的酸疼,抖着手,我解开了容仇,不可逆转地,毅然决然地,昏睡了过去。

        月过西梢,晨光渐明。

        再一次醒来时,我整个人很懵。

        我看着密实的繁茂枝叶,我听到涧底的水响,我闻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味。我整个人,是懵的。

      良久,我撑起了身子。

      身下压着的是依然冷冰冰的容仇。

      他身上密布的剑伤因极低的体温没有再出血,肩胛上那一剑看上去很森然,暗红的血凝结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我跌坐在他身旁,铺天盖地的喷嚏是一个接着一个,涕泗横流。着流感了不是,古代病毒不知是HN几型号的,我拿袖口猛揉一阵鼻子,想着,容仇同学有木有带着火折子之类打火的器物?真是太冷啦,倒干不干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地要命。

        他穿的这是什么布料?摸起来手感好好。什么!连个口袋、袖袋、裤袋什么袋都没有!火折子没有,就连江湖好汉常年必备之金创药也没有,就就就连小老百姓居家过日子之黄白阿堵之物也没有!靠!这算是那门子黑社会老大!

        我上下其手,边摸边骂。

      “你,在轻薄我。”

        我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怎么可能是轻薄?拜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啊。

      等等,是谁在说我在轻薄谁?

      我抬眼一看,哗!人吓人,吓死人,容大爷不知什么时候醒啦,正睁着那双漂亮妖艳的美目盯着我看呢。

      “好丑!”

      那缺血青紫的唇轻启,句句打击我的自尊。

      这哪里是缺血,完全是缺德。

        我还是镇定而迅速地理了理衣襟,然后十分厌弃地扯了扯他纠结成团,零落一地的长发,“你看看你自己的头发,才叫丑死了,剪了吧。”

      他并不回答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好丑!”他继续说。

        我怒了。天下人在他跟前都是丑八怪,何必单单揪住我不放。

        “干嘛不带火折子?你算那门子走江湖的,冷死了,冷死啦!”我吼他。

      他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

      “扶我起来。”

        我正恼怒,故意下手很重,浑不顾忌他一身的伤,又抱又拽的,将他靠坐在石岩边上。

        他一声不吭,像个破损的布娃娃,脸凉凉地埋在我的颈窝,丝毫不着力,任我搬运。

      不会残了吧?我寻思着,不至于吧,那么高的武功,我很怀疑。

        容仇坐好了,坐定了,就地抓起一手的枯草,揉成草球。草球开始冒出青烟,烟越来越浓,猛地腾出了火苗。

        我大喜过望,叫道:“容大爷,你真比火折子还好用,你就是火折子!”

        赶紧地扑过去,拍掉他手中的火球,“别烧着了手。”我快速地揽来一大抱草根树梢,架起高高的一大笼。这些枯枝烂叶早已干透,遇火即燃,金色的火苗噼噼啪啪地跳动着,窜得老高,散发着热量。手脚都暖和起来了,心情也跟着大好。

      我微笑着看向容仇,却见他苍白的脸上沁满了汗珠,无力地萎靡在地,星眸黯淡,神情无辜到让我联系起失怙的小狗。

        “你的伤?”我问。意思是要不要怎么着处理一下。

        “你用不着担心我”容大爷面带亘古不变的轻笑,笑容疲惫而略显惨淡,在火光的映衬下,似镀着瑰丽的金边,仿佛一朵开到荼靡的花。

        “是----- ”我不痛不痒地随口应他,将他斜靠在地的身子重新扶正。心想,你虽身负重伤,却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连累得我这根红苗正的大好青年陪你垂死在这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绝崖谷底,搞不好就是生生世世,生死相随,简直比那窦娥还要冤上千千万万倍。我自然是关心你,你老要是双眼一闭撒手西去,岂不独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绝地老死,还没算上我亲手挖坑埋葬你这人间祸害所要花去的人工劳力,真是怎么算都是怎么不划算。所以你大爷的千万别死,要死也待他日出了崖去再死。

        我强大的内心世界千思百转,面上却静若平湖,拾掇了一堆又一堆的树枝,把火架得旺旺的。

      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了,只听他轻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的内力被你渡来的内力冲散,如今游走于奇经八脉,时有时无,无法齐聚。方才又强行运功使力,真气涣散,已到了极限。”

      我已经震惊到无可复加,呆滞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我”的内力竟然可以强大到打散容大高手的内力!!而容大高手这样的高手,是高到在这方乱世江湖,他若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啊!

      他略微停顿,复又淡淡地嘲讽地一笑:“他们三个又如何想得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三个?”我讶道。

      他虚着眼斜靠着岩壁,“我饿了。”他说。

      虾米?话题转移地太快了。

      “我饿了。”他重复,态度坚决。

        我忽生警惕。考虑到此君曾无耻地威胁过要啃我的肉捱过三五月,难保他不会化身吸血鬼咬我的脖子。而内力散失云云也极有可能只是敌人的烟雾弹。

        我硬生生暴退三步,应到:“好好好,你等着,我且给你摸鱼捉鸟去也。”

        摸鱼捉鸟这事,我真是被上一世的电视剧给骗了。先是上树摸鸟蛋,我发挥了还在读小学时爬洋槐树摘洋槐花的身手,谁想一根鸟毛没摸到落了一脸的鸟粪,痛苦的事实教育我以后不要轻率地讲某某某地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鸟窝里统统只有蛋壳。难道这一世的鸟也计划生育了?

        如今当前耳目下,我又裤腿高挽,两股站站于寒潭之中,手擎一根千挑百选的树杈,我叉,我叉,我叉叉叉--------潭水清澈,未知名的鱼儿老奸巨猾,四处游走,竟透出些许莫名的得意,浑不将我已狂叉半响的叉叉放在鱼眼里。

        疲劳和饥饿排山倒海般袭来。我要歇斯底里了。树枝被我大力地拍向水面,水花激起,泼头泼脑地浇了我一头一脸。我毫无形象地怒吼:“贼鱼,别让我知道你们都是穿来的,你们一家都是穿来的!”

        银牙咬碎,于事无补。我只有积极调整心态,默念三遍:“动心忍性,其所不能,动心忍性,其所不能,动心忍性,其所不能” 。天见可怜,我肚子饿,腿脚软,一个踉跄栽进了草丛。

        其实我早说过老天爷是最爱开玩笑的。我栽进了草丛,却是栽进了一片满是蘑菇的草丛。

      蘑菇,蘑菇是可以吃的耶!

        半眯着被烟火荼毒的眼,我刻意屏蔽掉容仇含疑带怨的眼神,颤颤巍巍地献上刚刚煨好的蘑菇。

      “你,你居然叫我吃这个东西!”容仇原本还算轻柔的声音突地拔高,重击我跳跃疼痛的脑神经。

        这有什么不能吃的。有古人曾经曰过:天下至毒之物,皆是至美之极。瞧我掌中之物灰不溜秋,丑了吧唧的,而且在火中炙烤,高温消毒,又如何吃它不得。

        我暗中瘪嘴,却中规中距地应道:“是---- ”,又道:“这蘑菇虽说烤得扮相稍差点,我尝了尝,味道还算-----淳朴。”

      容仇钩了钩手指,示意我过去。

      所以说嘛,人是铁,饭是钢,再高的高手,肚子饿了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痛苦而主动的。

        我一个剑步靠近他。未料,这厮猿臂一伸,揪住我的衣摆,猛得将我一拉,我重心不稳,跌倒在他的怀里。

        我惊怒,挣扎起身,可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弾不得。

        他,他,他,莫非真要咬我!

        容仇冰冷的手指按在我的脉口上,倏而又将我整个人推离他的怀抱。

        我向后仰的后脑勺磕在了岩壁上,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蘑菇散落一地。

      好痛!

        我悲恸地盯着眼前这位我命中的魔障,“容庐主,就算这蘑菇真的有毒,你也要顾念我不知者无罪。语言是用来交流的。”

        容仇冷淡的扫我一眼,“你原来也不笨。”他说。

      我当然不笨!我哪知“有古人曾经曰过”也会有说错的时候。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从小到大到求职工作但凡考试都名列前茅,我是高素质应考型人才!倒被你一个古人小视。

        容仇又道:“这寒潭谷底本是阴湿寒重之地,人迹罕至,草木经年累月腐烂堆积,久而久之便形成瘴毒;瘴毒浓烈之处又滋生出这些毒菌。你采来的蘑菇,卖给蜀地唐门,倒还奇货可居。”

        我垮着脸,可怜巴巴地接着道:“奇货可居的意思,当然是这些蘑菇毒到至极,毒到可令天下最爱做毒药的唐门心痒难忍。”

        我恨啊,为什么无论哪一个武林空间,都有个制毒的唐门!(某米狂汗,我只知道有个制毒的唐门!女主挺住,这绝对只是属于你的武侠,因为某米还没有无耻到盗用暴雨梨花针!)

        “而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我,在把烤好的蘑菇奉献于你之前,还刚好尝了那么一朵两朵。而— 而 —而且,还觉得它味道----- 淳朴!”

        容仇“噗”地笑了,真心地笑话我的笑,绝美的容颜便在此时,蓬头垢面的此时,绚烂夺目地盛放。

        “谁来收了这妖孽啊各路来往的大仙~”我喃喃自语。

        容仇愉悦地说:“你体内真气雄浑,些许的毒菌自然是--------快去!快去!”他猛得高声喝道,伸出的右臂不断抖动。

        满脑门黑线。这丫的撒的什么疯。

      “快去捉住那只兔子!快去快去!”美男连形象都不顾忌了,那指示方向的手指抖得象中了风。

        唉,那兔子倘若是妖精,被你这般惦记,怕是早吓得自杀了。

      “还不快去!!!”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