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心魔

“李工,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可一定要和我说实话啊!”王军硬着头皮,敲开了邻居家的大门。李工推开门,见到王军,心中一愣,他当然知道王军是为何而来。
“李工,你看没看见过,有陌生男人进我家?”王军咽下一口唾沫,脸像一只被蒸熟的螃蟹。
“没看见。”李工说完,用手握拳,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哦,如果你看到有男人进我家,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啊!”王军低声说道。
“嗯嗯,行。”李工慌忙地关上大门,从胸腔中长呼出一口气。
李工与王军邻居多年,在一个工厂,不同车间上班。李工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常年与公司领导们打交道。久而久之,养成了撒谎也依然面不改色的交际能力。
而王军是轧钢厂一名普通工人,为人忠厚、老实、踏实、肯干。为了多挣钱,上着厂里最累的三班倒。平日里,邻居们总见他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蓝色劳动服。这些年,王军的妻子成了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婚后,王军的妻子于艳艳,以照顾儿子为由,当起了全职主妇。儿子上学后,无所事事的她就成了缘来麻将馆的常客。
于艳艳身材圆润,该突突,该翘翘,肌肤如雪,一头红色大波浪,常年顶着一张正宫红的性感厚嘴唇。馆中的男人都争抢着与她一桌打牌,想着法的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每次,麻将馆冷清或者三缺一时,老板就会给予艳艳打电话。一来二去,于艳艳竟成为缘来麻将馆的活招牌了。
每年,麻将馆老板都会给王军家送礼,猪蹄、大虾、飞蟹,当然名烟一定少不了。因为,于艳艳烟不离手。
最近,邻里间互相疯传,于艳艳居然把男人带回家。
这些年,王军的耳朵被各种风言风语灌得有些麻木。他知道这种事情,不捉奸在床,就都是子虚乌有。
恰巧儿子正读高中,不能分心。所以,他一忍再忍,只能背个壳做人。时间一长,竟憋出了偏头痛的毛病。
每次头痛发作,他的脑袋就像被人用大棒子连续击打,又麻又疼,还恶心想吐。
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种病去不了根,犯病时,只能靠止痛药缓解一下。
半年前,儿子考上了异地大学,在学校寄宿。每次,王军回家,都会闻到一股陌生男人的气息。他像一名警察,四下寻找蛛丝马迹,却无半点收获。
今天,王军上中班,下午三点上班,半夜12点下班。这个月,王军的偏头痛几乎每天都会时不时地发作一阵,王军已经半个多月没正经吃东西了。
到了单位,他来到床子前,切割钢管。床子也和他拧着干,没出几根管子,就卡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他无心工作,站起身,来到主任的办公室,请了病假,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家赶。
此时,天已泛黑。整个小区,家家户户,灯火辉煌。走到楼下,他抬头一看,家中亮着灯,紫色窗帘上的金色玫瑰,像一道金光刺得眼睛生疼。
王军的脑袋像被一根棍子不停地搅呀搅呀的,昏昏沉沉,头重脚轻。他三步并成两步,向楼上跑去。
到了门前,王军伸手掏兜里的钥匙,手一抖,“啪嗒”一声,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快速拾起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门。
一双男士黑色皮鞋映入眼帘。王军蹑手蹑脚地拿出鞋柜上不锈钢麋鹿中的钥匙,将它轻轻地放在鞋柜上,抓起麋鹿,朝主卧走去。
推开房门,他看到妻子与陌生男人正在被中嬉笑云雨。王军举起手中的麋鹿,狠狠地朝男人的后脑勺砸去。
男人闷哼一声,趴在床上。王军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红,不停地举起麋鹿,一下下地砸向男人,血慢慢地从后脑勺溢了出来,染红了蓝色被子上的金色玫瑰花。
王军头痛欲裂,用双手捂着头,疼得恨不得往墙上撞。
这时,“当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王军慢慢地松开了双手,睁开眼睛,房中竟空无一人。
“喂~~~”王军按下了接听键后,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
“爸,今天是妈的七期……”儿子的声音像一道强心剂,直刺王军的心脏。
上个月,王军在单位食堂吃饭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喂,是王军吧?”电话那端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嗯,是我。”王军漫不经心地嚼着米饭。
“我是颐和分局的丁警官。您夫人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请您速到祥和医院来。”话音刚落,电话那段就想起嘟嘟的忙音。
当王军急速赶到祥和医院时,看到医院门前,停了好几辆警车。推开医院的大门,王军在大厅里急着大喊“叫于艳艳的车祸患者现在在哪儿?”
“你是王军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军看到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向他径直走了过来。
“我是王军。警察同志,刚才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吧?”王军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是我打的电话,请跟我来。”丁警官在前面引路,王军紧跟其后。
他们走过一段阴冷的走廊,丁警官突然在走廊的尽头,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王军说:“到了。”
王军看着白色灯箱上,绿色醒目的“太平间”三个字,脚无法再挪动一步,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王军的视线与门上方的窗户平齐,透过窗玻璃,他看到两具刺眼的尸体。
这时,一个女人从对面冲了过来。女人颧骨很高,眼角有三道很明显的鱼尾纹,嘴唇很红,离远看好像抹了口红,到了近处,才看到是血迹。
“啪,啪,啪~~~”女人冲上来,连扇了王军几个大耳光。王军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都是你家的臭婊子,狐狸精,扫把星,害死了我丈夫。真是造孽啊!造孽啊!造孽啊!你说,这可让我们孤儿寡母的咋活啊?”女人用手死死地拽住王军的衣领,来回的左右摇晃。
王军的耳边响起邻居们的风言风语:“王军真是离不开媳妇啊,不然,有哪个男人天天情愿背个乌龟壳做人呀!”
“要我说呀,肯定是人家于艳艳有手腕,不管外面多少男人,家里男人对她还是一如既往死心塌地啊!”
王军又想到几天前,李工遮遮掩掩的咳嗽,看着自己那同情的眼神。难道是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吗?不是这样的,或许只是他不想,也不愿知道罢了。
在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里,王军一直挣扎着,隐忍着,他总以为等孩子大了,妻子也老了,就会回归家庭。可是……
王军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歇斯底里的女人,情愿成为让她摔打的玩偶,让她任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撒泼。
王军眼中满是同情。上周,王军去保险公司,为妻子买了份巨额死亡意外险。
如今,妻子走了,他不用再背着壳痛苦地生活了。他用这笔保费购置了一套百万豪宅。
一个月后,老邻居们总能看见王军一脸气愤地回到老宅,然后,又双眼空洞地离开。
“哐哐哐~~~”
李工打开门时,看见王军两眼深陷,颧骨凸起,头发也白了一半。
“李工,你看没看见过,有陌生男人进我家……”李工脑袋嗡的一声,这是王军这个月第六次来敲门,问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