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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温的沉默

2017-06-29  本文已影响31人  柏子蓝

黑白片,缓慢的镜头,不紧不慢的对白,令人浸润在一种低温的空气中,尽管摄于1953年,却和如今的现实几乎一致。

当儿女都已长大成家立业,老两口动身去东京看望他们的儿女,然而似乎成了儿女眼中的不速之客。随着电影缓缓推进,除了感到了凉薄亲情的无奈,更让人对年迈的无力感产生遥想。

图片源于网络

儿女们为了找个招待二老的经济型方法,合计着把他们送去热海泡温泉,口口声声说着“他们一定会喜欢”,然而那里夜半喧哗依旧,麻将声和歌舞声扰得老人根本无法入眠。毕竟是年轻人的场所,老人何以能消受那一份热闹?白日升起后,老两口面对着大海而坐,那背影像是被放逐过后的无所依托,在这个有儿有女的城市,却难以找到落脚之地。

守寡的二儿媳心地善良,大女儿借口工作繁忙想把二老打发给她,儿媳纪子便请假一天带他们参观东京,借来酒杯和清酒招待爱喝酒的公公喝酒,留宿孤身一人的婆婆住在自己的小屋中。而她的丈夫,早在八年前参军后就杳无音讯,她只是在代替亡故的丈夫尽孝。老太太死后,老爷子把她生前佩戴的手表送给纪子--这个不是他们生养的姑娘,却比任何一个儿女都有孝心。

人们在失去之前,往往对失去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痛感,在失去这件事之后,也会很快忘记那痛感。或许有人看来这是没心没肺,有时候这却是人们生活的常态之一,为了生活继续下去,人们不断提醒,又不断忘记。要不然那痛太沉重太残忍,而人也因此渐渐变得麻木以适应。可叹的是自私自利的生存模式可能是大多数人在面对种种考验后心身俱疲,于是放弃对道德责问的挣扎,自然而然得到的结果。

老太太病危后,小儿子敬三很早就收到了电报,他离老人的家最近,却是在几儿女中最后到达的,老人合眼后,才得以看到母亲死后的安详模样。讽刺的是他请求原谅,在葬礼上因为受不了乐声(实际上是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便以责备自己不是好儿子的方式来抵消内心的不安。之后全家吃饭时,本来可以留下多陪陪孤单老父亲的他在听到大哥大姐都要动身离开后,也称还有球赛的缘故不再逗留了(多拙劣多不耻的借口)。好儿子的形象维持不到三秒钟,更像是一场表演,只是感动和说服了自己,而别人眼中,他只是那个自私的小儿子罢了。

大女儿开始似乎热心,带来老人喜欢吃的饼干,张罗着让老人四处走走逛逛。然而实际却是“价格贵的蛋糕就不必要给老人吃了,反正他们喜欢吃那饼干”;老人从热海回来后她不愿意留老人居住,说晚上家里要开会,让二老有不添麻烦的自觉而另寻落脚之地;在听到母亲病危后,去看望时还不忘带上孝服以便参加葬礼。嘴上说的是一套,行动做的是一套,眼泪流下的同时,母亲的遗物也还记得明明白白。似乎活得清清楚楚,不能说这是她生意人的本来嘴脸,但这种看似周全的考量和看似体贴的种种安排背后,实际是没有多少情感成分的冷酷理智。

老人知足而平静,最后听闻老伴即将去世的消息时,老人不住说着soga,甚至看不出忧伤,也许那种隐而不发的痛才是最疼,于是清晨时独自一人去看日出。凌晨3.15分,那个陪伴了他一生的女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仅有68岁。生养了儿女,却在年老时仍旧如此孤单,感情求不来回报,因为没有道理可讲,没有逻辑可寻。

回头想想,这样的亲子关系就是在不断失温的过程。这成长,有人说孩子像风筝越来越远,有人说是孩子离开没用的破旧老屋。但这种温度一开始是多么灼热,那时他们一起出游的记忆还鲜活着;但在他们离开家乡之后,温度就越降越低,他们只是倒出了水壶的水,在各自的容器里发展自己的天地,那温度却不复存在了。即便老水壶的温度记忆还在,所以兴高采烈地去看望;可那泼出去的水有些早就为了自身发展而变了质,故而家乡到东京的距离竟也变得那样遥不可及了。

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又把多少父母的儿女吞噬了?那份心不再有,那份情也不复记忆了。唯一出走后似乎还记得的纪子说她能理解,人人都有他的苦衷,人渐渐都会变成这样,当她笑意盈盈地对京子说出这番话时,我想她只是明白每个人走入大城市后他的追求就变了,许多事情在现实的裹挟下也渐渐忘记了,因为无法负重行走。而像她这样失去了丈夫的女人,通过照顾公婆还深深眷恋着和丈夫的感情,是一直坚持了心底的人生排序,还念着一份旧情。

因为接受了无怨无尤的付出,却不愿意尽心回报,所以无言以对的沉默,那种心里的自私盘算不可能对父母说得出口。孝心是满足自己良心的行为,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有些人说了些话,有些人花了些钱,有些人做了些事,而有些人只是带着温度地陪伴和铭记。

归根到底,尽孝与不尽孝哪一种不是自私呢?只是前者是为了心情好受尽力不留遗憾,后者则是为了现实利益而把感情都抛弃了,只留下势力的儿女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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