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怯懦的母亲
那一次十一二岁的儿子跟着我去浇地,由于水的喷发力太大,水泵出水口接头断了,忘记具体怎么的出水口反方向喷水,那碗口粗的水蛇从出水口喷涌而出呈彗星状落到不远处的电闸上,电闸是过去的那种三根铜片一个白瓷把按压下去的那种,我一看立刻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水很猛,人到不了电闸跟前,即便到了跟前全身也会立刻变成水人,怎么敢去拉闸?
那一刻我特别恐惧和无助,而且不自觉的把这种恐惧表现出来,儿子跟在我旁边,看到我的害怕,一直在说“妈妈,让我来”,我果断制止,我虽害怕,但我怎么能自己的孩子去冒险?现场只有我和儿子,想办法断掉电闸,我责无旁贷,这样想着,我镇定了许多,但我依旧无法压制住内心的害怕,我大着胆子试着用铁掀柄去撬电闸把儿,没撬两下铁掀柄就快湿到我手拿的位置了,我不得不停下来,又急又怕,铁掀柄已经湿了,不能再用,怎么办?我着急的想在田间路上找到点儿什么,在路旁看到一个破烂的塑料食品包装袋,我用它缠住我手拿的铁掀柄的一头儿,又胆战心惊的去撬电闸,还好这次没费多大力就撬开了电闸,水蛇秃噜一声缩回到了深井里,我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虽然我没有让儿子去做这件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不能忘记那次自己在儿子面前的惶恐之态,也常常因此而自责。
有一年暑假跟大妹妹他们去海边,那是我和儿子第一次去海边,第一次见大海。还没见到大海,就想像着一定要在海滩上捡些五光十色的贝壳。谁知我们来到海边,却很难看到一个好看的贝壳,妹妹他们说应该是都被游客捡走了,让我们第二天早上再来,来早一点儿,那时退过潮了,应该会有。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雨,我和儿子趴在窗前看着雾蒙蒙灰沉沉的大海,等着雨停,好不容易雨小了,我俩提上小桶跑到海边捡贝壳,因为下雨,海边一个人也没有,长长的海岸线上只有我和儿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岸线和辽阔澎湃的大海面前,我和儿子显的那么渺小。雨还在下,刮着点儿风,天阴沉的很,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咆哮着冲向沙滩,儿子兴奋的跑在前面捡贝壳,我却很害怕,感觉大海想要吞噬了我们娘俩一般,我不停地跟儿子说,咱们回去吧,咱们回去吧,儿子还是在一直兴奋的捡贝壳,找宝贝,根本不理我这茬,也根本没发现我的紧张,任凭我不停的说着咱们回去吧,他沿着海岸线却跑的越来越远了。小雨下的越来越紧,儿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我越发的害怕,一边呼喊着追上儿子,一边硬是让儿子跟我回宾馆去了,弄得儿子很不尽兴。
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第二次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恐惧,这次只是觉得不该,却没有太多的自责,最让我自责的是那一年我们去庐山。
儿子上初二那年的暑假跟大妹妹一家去庐山,那个时候儿子正是叛逆期,很多事情喜欢对着干。
到庐山的第三天,我们去爬五老峰,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快,上山的时候还有太阳,等我们要爬最后一峰的时候,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还零星的有雨点儿下来,山上的管理人员说要要封山了,因为刚刚接到消息说两个小时以内有雷电,上山危险,奉劝游客赶紧下山,不能爬最后一峰了。管理人员还说,五老峰就像五个手指的样子,第五峰在五老峰当中就像人们的大拇指,是五指中最远的一峰,爬这个峰用时最长也最耗体力,在这样的天气也最危险,还说96年就有人被雷电击中。听到管理人员的解释,大家都纷纷掉头往回走了,我们一行几人都觉得有点儿遗憾,但也准备往回走了,没想到儿子不干,非要冒险去爬第五峰,任凭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就得去,后来大妹夫说非要去就让他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然后儿子便一溜烟的跑进了山上的林间小路。
我不放心儿子,也跟着一起跑了进去,没跑多远,突然之间就大雾弥漫,可以说那雾大到两个人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我一边拼命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沿着小路拼命追他,不到一米宽的小路两旁应该是茂密的松林,我看不到前面的路,看不到儿子,也看不到两旁的植被,也看不清脚下的台阶小路,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浓浓的白色雾气里,我继续不停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但他却不回我。之前听管理人员说到有雷电会击死人,说到第五峰最远最耗体力的时候就有点儿害怕,此刻被云雾包裹的眼前一抹白什么也看不到的我,也同时被恐惧包裹着,我一边跑一边呼喊儿子的名字,他就是不回我,越往深处我的恐惧感就越厉害,以至于后来我居然被恐惧击败,放弃了追赶消失在大雾弥漫的第五峰里的儿子,回到了一开始我们在那里等待的小亭子。
虽然不久后儿子平安回来了,但是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我没能陪儿子一起走,感觉我这个做母亲的很不配,这种自责和愧疚深深地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每次想起都后悔不已。
一个怯懦到都没有胆量和勇气去陪伴孩子的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或者说不配做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