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七）：焚阳

第八幕
终末之象。
漆黑一片的空中划过硕大的冰雹，如同万千利剑般砸入那愈发冰冷且上升的洋面。
从一周前开始，直到薄薄的冰层将一切彻底覆盖。就好像葬礼结束之后往棺材上添土一样的，不急不缓地将一切埋葬。
现在，融抬起头来，遥望袅袅升起的雾气，他那因为温度过低而通红的脸上，被冻住的绝不只有许久没有整理的胡渣。与他同行的只有贰祝——这个异常嗜睡的大蛇。
好像几乎所有尚存的生灵都在发生异变，尤其是自然而然的变大，以占据天地间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即使是最弱小的天狗，大小也快要接近灾变前的谛听。
融和贰祝甚至已经无法参考自己的大小，无论是什么山，在他们看来此刻都好像土墙一般，随随便便就能翻越。换到很长一段时间前，他们甚至以为在入海期间，土地的样貌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呼啸的风中夹杂着死灵的绝响，无一例外地哭诉着灾变所带来的怨念和痛楚，一人一蛇见怪不怪地向前走去，这两天的幻觉他们听到的太多，甚至踩进了好几处诡异的陷阱和牢笼。
或许他们是唯二还在岸上的生灵了，融常常如此想到。
盘踞上一座雪山的贰祝，将头安置在山顶的位置，回头望向融的方向，示意要稍作停留。
融熟练的用手抓起半块身边的小山，嚼都不嚼一下就咽下肚子，这是他们现在仅有的食物。
忽然，融感到大地震了下，起初还以为是错觉，然后他又感觉震了下。
于是融有些费力的从群山间爬起，看向来自东方的震颤——陌生的来客。
身披冰甲的人蛇武士从模糊不清的雾气中浮现，他的右手捧着一只黑色且丑陋的怪鸟，却好像宝物一般护在手中。他看见了这边的巨物，整个身形都微微颤抖起来，但随即这份情绪就被压制了下去，他发出低沉的言语，引动了本不该有的雷鸣：
“世界将达终焉”，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中的怪鸟，稍作停顿，“这是......最后的......希望！”
......
满载着对生命的真诚祈愿，仅存于世的巨兽们压制住缠绕着自己的饥饿，团团围住捧着那尚不足塞入牙缝的红鸟的冰霜巨人。
“神明所示？”
“神明所示。”
冰霜巨人看向手中那个多出的女孩，时间并未失去意义，在无数次的险阻之后，他见到了另一份神明赐予众生的希望。她正捧着手中的怪鸟，看着有些出神。
"我拒绝！"融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据所谓的神启，奇迹需要燃烧。但这不应该是最后的选项吗？”
“还有的选吗？”
娲转过身来：“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面对冰霜人蛇的质问和娲的打算，融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周遭的生灵已经变得犹豫起来，如果献祭可以带来希望的话，他们便会如此选择，即使这是他们的首领。
“再给我一个辰元，我们不缺时间。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融如是说道。
“不如这样，和我打一场，我输了就给你一个辰元的时间，”冰霜巨人笑道，“每输一次都给你一个辰元的时间，怎么样？”
他反手握紧背后的短剑：“那么，现在开始？”
......
在冰霜巨人的沉默中，融和贰祝再次踏上了前方的路......
第九幕
时间在过去，他们在前进。
三次输赢之后所产生的裂痕，终于走向了彻底的失控。
也就是在这时，娲决定为这道无法确定能否成功的神启做出牺牲。
“你们不能再为我做出决定了，但我可以。我知道融和贰祝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如果这就是希望，那我很满足于自己的宿命。”这便是娲最后对融说的话。
然后她就站在了众生之间。
将那只丑陋的怪鸟捧在手中，用心聆听它的话语。
即使是从一开始便得知救赎之道在于己，她也没有真正希望这一天如此迅速的到来，以及只是一个不确定的神启。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自言自语，末世之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是否能回到原来那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样子，又或者走向更美好的世界？
没有人能回答她，而现在，她知道自己看不到了。
她弯下腰去。
承蒙大家的照顾，那么现在：
“要有光！”
于是有了光。
无数的青色光芒从娲的身躯中绽放开去，生机蔓延，使百里的涩土化作草原和花簇。
但愿，这是最后的希望。
青葱的树木自嫩芽转瞬化作树木，在散尽生机中如同灰烬般散去的娲，艰难地转过头来，向着融和贰祝的方向微笑。或许另一个世界，能见到同样守护过她的人吧？
就这样，化作灰烬中的花朵，只换来片段的生机。
而怪鸟却好像无动于衷。
只是这样，这算哪门子最后的希望？!
“我叫娲!你呢?”
久远的记忆自远古追溯而来，融从大地中拔起山峦化作的巨斧，咆哮着向冰霜巨人咆哮，势要将其斩首。
而于此同时，清脆的鸣响声从身边传来，所有人都惊愕地停下动作，感受到来自于怪鸟身边汇聚而成的热浪。
怪鸟终于显露出真身——五彩而主色为红的凤皇（不是错别字）。
树名梧桐，凤栖之地！
火焰如同飓风般席卷大地，充满生机的地面瞬间被吞噬殆尽，化作微不足道的养分，填入那逐渐变小的红点。
来自地脉中的岩浆喷涌而出，以凤皇盘旋中央的火点作为中央聚拢，却散发出更加恐怖的能量气息。
涅槃本将就此开始，却终于成为长眠，以所有换所求，截取最后的希望。
只是还不够，本该照亮一切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好像只是一场玩笑，要将最后的希望磨灭。
“我来”，褪去冰甲的人蛇不再犹豫，跑向那尚可追随的光亮，把即将熄灭的火点握在手上。
于是，光芒从东方升起，让无数的冰雪和乌云在恼怒中退去，在这个世纪生灵的见证下化作为地上的奇迹——焚阳。
“带着他们走下去，走到这个世界的终焉”，承载着光亮的火中之人，强忍着来自天火的炙烤，咬牙笑道，“吾，共工。”
又有帝江奔向焚阳，接着是数以百计的生灵，放弃了最后的生机，先是天狗、谛听，然后是东皇......在光中消逝，以飞蛾之躯，照亮那不知所向的未来。
......
带着最后的生灵，在大地的轰鸣中，这个纪元的生灵们奏响了死亡世界最后的倔强旋律。
他们还活着。
他们还存在。
他们还要生命，
他们要继续向前，
他们还有最后的希望。
......

2283字，其实写了很久，一直纠结于要不要把最后的光芒一并掐断，但生活总是要有一丝希望，就像这次的疫情一样。
想了很久，终于把共工和凤皇的故事一并加了进来，写山海最大的感觉就是，文笔不够，脑洞来凑。

娲不是女娲，她做的不是补天，但在另外一方面，也算是补天，我更希望能在她身上，找到那种即使自己是一个弱者，也能散发出的强大力量。

共工也不只是共工，其实还会有夸父的影子，为了希望，甚至愿意用所有换所求。

下一章应该就是结局了，希望明天能来得及写完。名字的话应该是“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