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如解意

      去年杏花里的那场微雨，沾衣欲湿；今年杨柳下的那缕轻风，吹面不寒。年年清明，今又清明。

      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不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也不是多么遥远的一段路程。

      无非是日升月落，四季更替；无非是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非是春耕秋收，夏耘冬藏；无非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今年院里的花跟去年一样，依旧开得很旺，头挨着头，肩膀挤着肩膀，像跳动的火苗，来看花的人却大有不同。

      有的人迷路了，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有的人散伙了，再也不愿来这里了；有的人去世了，再也回不到这人世间。有的人金榜题名，有的人洞房花烛；有的人成家立业，有的人喜得千金。有过客，亦有归人。走的走，来的来。走的留不下，来的挡不住。

      清明是一把小号，集结的号角已经吹响，号声呜咽，催人泪下。我们按时出发，扶老携幼，翻山越岭，爬沟过坎地到坟前集结。一路上，尘土还是那么多，那么厚。尘土如潮，我们像水一样浮沉；尘土如霜，染白了我鬓间的几根发丝。

      在辽阔的大地上，坟啊，荒凉寂静，像一枚小小的邮戳，永远盖印在那里；在起伏的群山里，坟啊，狭窄矮小，像一艘小小的船，永远停泊在这里；在后辈心中，坟啊，巍峨雄壮，像一座山，只能抬头仰望；在后辈眼里，坟啊，丰盈厚重，像一本书，永远也读不完。

      站在坟前，我们听父辈讲述您的故事，听您在栉风沐雨时砥砺前行的故事，听您在艰难困苦时玉汝于成的故事。我们准备把您的故事讲给下一代，再让下一代讲给下下一代，代代相传，世代流传。

      我们也把这尘世的故事讲给您听。我们把村子里的故事讲给您听，我们也把土地上的故事讲给您听；我们把丰收的喜悦讲给您听；我们也把抗疫的故事讲给您听；我们把这伟大时代讲给您听，我们也把这太平盛世讲给您听。

      在坟前，我们摆好肉、鸡蛋、长面、馒头、糖果等祭祀品。在坟后，我们点几柱香。在坟上，我们添几锹土。在坟头，我们押几张纸。在坟边，我们撒几把黄米。之后我们全部跪在坟前焚烧纸钱，同时敬烟、敬酒、敬茶。等纸钱烧完，火熄灭了，我们虔诚的磕头。

      风起，那烧过的纸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