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校六记

    杨绛大概是喜欢《浮生六记》的，所以书名叫做《干校六记》，我和钱钟书一样，不很喜欢《浮生六记》。杨绛先生的《干校六记》，记录了文革十年期间，她和钱钟书被下方到河南干校的一些琐事。正如钱钟书先生引言里所说：“记劳”、“记闲”，记这，记那，都不过是这个大背景的小点缀，大故事的小穿插。”

    千万不要读着读着，只想到那些琐碎的情谊，迷惑于小点缀和小穿插，而忘记了大的背景和故事。

    下放记别。关于那样的大背景和大故事，我们一定读过不少，身处其中的人们更是无法避免，所以有些情绪反而压抑和低沉了。开始，杨绛和阿圆先送别钱钟书，记起来坐海船出洋的离别，感慨这种离情一定不是彩色的，也不能一迸就断。接着，杨绛把小小的床拆了几部给钱钟书时，感觉到小床好比兵荒马乱中的一家人，只怕一处家门就彼此失散，再也不到一出去。后来，杨绛下放，只剩下阿圆一个，得一已于一月前自杀去世。寥寥几笔，短短送别，在大背景和大故事下的无奈、心酸和悲哀啊！

    凿井记劳。年迈的知识分子每天早出晚归，参加集体劳动，是劳动也是改造，长年累月，眼前看不到其他出路时，“我们感”逐渐增强。我记得我上学时，也有一个劳动周，分成若干小组，拿着工具集体劳动一周，大概也是为了培养“我们感”，不知现在学校是否还有这种规定。即使如此下沉劳动，“我们”还是“我们”，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本书成文于八十年代，这段文字也算是先生比较大胆的讽刺了吧。

    学圃记闲。先生自喻，以菜园为中心的日常活动，就好比蜘蛛踞坐在菜园里，围绕着四周各点吐丝结网，网里常会留住些琐碎的见闻、飘忽的随感。哪里有闲啊，不过是年老的夫妻能够在菜园里短暂相会，不过是看到人生众相，不过是一个孤寂的老者在乱世间漂浮。

    “小趋”记情。小趋是条小狗，一只孤苦伶仃的狗，人生尚且困难时，狗生亦时如此，天气寒冷，食物短缺，环境恶劣，但是有些情感还在，人怜悯一条狗，狗依赖于人。

    冒险记幸。先生夫妻同一地下放，为了团圆，为了见一面，先生冒雨，差点掉进河里，差点被抓住；大雪天，照顾钱钟书视力不行，把他送到宿舍，失去方向差点迷失。何来之幸啊，只有那样的岁月里才是幸吧。

    误传记妄。历经种种艰辛，先生问钱钟书，悔不悔当初留下不走？钱钟书说，时光倒流，我还是老样子。文人风骨，为之感动。

    “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寄沉痛于幽闲”——确实是最好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