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笔·惊蛰】耳光

大胡子保罗一走出急诊室的门，就知道坏了。他转过身子，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看着急诊室的门，很是懊恼。急诊室里传来的哭泣的声音，当他出来的时候只不过是压抑的抽泣，现在已经连成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嚎。“哦，想来那个可怜的人已经被宣告死亡了吧”，保罗想着耸了耸肩，“但是我的芝士火腿三明治和冰可乐怎么办啊？”是的，保罗的午餐藏在了急诊室的电脑后面。当时急匆匆的赶紧跑过来，三明治只吃了一口，可乐更是没动。一想到屋子里湿热的空气，空落落的胃不禁一阵阵的抽搐。罢了，一想到满屋的亲属围着那个可怜的年轻人，现在自己进去拿三明治太突兀了。刚一转身，胃突然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保罗又站住了，想起来自己只是早上6点多钟上班的时候在车上喝了杯咖啡。进去悄悄的拿出来？现在应该正在给年轻人拆除监护设备吧。一想到年轻人碎裂成8块的头骨，就算作为一个神经外科的住院医生，仍忍不住的一阵阵反胃。“算了，在里面都放了半个多小时了，估计都化掉了，算了吧”，保罗努力说服着自己。保罗刚要起步，就看见维多利亚迎面走了过来。

“hi，维多利亚，你怎么来了？”

“家属在里面闹呢，主任让我来看看。对了，你昨天不是做了24小时的手术，一直做到凌晨，主任不是说你今天不用过来了吗？”

“不放心，过来看看”，保罗突然想到，这也许是进取趁乱取走自己午餐的好机会，于是就对维多利亚说了。

“走吧，不过你可注意，别刺激病人家属。”

“我晓得，拿了三明治我就溜走。”

“对了，里面什么情况？我就听说家属认为抢救的时间太短，说医生不负责任。”

“醉酒骑摩托，从高架桥上飞了出去，内脏破裂，多处骨折，光头骨就碎成了8块。没得救了，就是抢救也是多遭一会罪而已。”

“哦。”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急诊室门口，维多利亚先开门进去了，立刻被围上了，一片吵嚷。保罗在门口停了一下，趁乱进去，小心翼翼的贴边绕了半圈，溜到了电脑旁。还好，三明治和可乐都在。保罗绕到电脑正面，双手从电脑后面拿着这两样，用身体挡着开始往回溜。刚走了几步，突然后背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三明治和可乐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保罗感觉意识正在被剧痛吞噬，只有一阵阵的喊叫声传来“草菅人命……”“在急救室……可乐”“不是这样的……”“揍他丫的……”，只听见一个响亮的“啪”的一声，接着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周利用出差的时间，看完了保罗的遗著《当呼吸化为空气》，对其中的内容久久难以忘怀。保罗在书中曾经提到抢救急诊病人时把三明治和可乐拉到了电脑后面，后来又想办法偷偷拿出来了的事。我也根据这个开脑洞，写了个小片段。原文中，家属没有闹，保罗当时也没挨揍。不过保罗确实是因为剧烈的背痛才检查出了肺癌晚期。

我之所以这么写，也是因为身边好多医生朋友，医患矛盾的故事听得多了，看到这段胸中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把国外的故事，用中国的场景写了一下。不是想表达什么，或批评什么，就算是希望人与人之间多些相互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