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自我
然而同情者只能是同路者,不懂音律的人,即便案有广陵,也不过见到几行墨点。
在二维里生活,一个圆圈几根线条就能限住自由动弹不得,是没有也无法理解所谓厚度的。
金子是不发光的,真金也不发光。你见过完全黑暗处金子的光吗?它一切的光亮,都是对投射到它身上的光源的反射。它的品质是,但有光来的前提,则能给予反馈。
我们知道自己有不知道的东西,也有不知道不知道的,也就是不但不知道,就是想象也不会存在的,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世界,所以我认可“绝对”精神,肯定有这样的地方,在我的想象之外,在想象的想象之外,深深敬畏。
而现实的经验是,“自己虽然无所知无以知,凡自己不懂的领域、高度,往往要把他贬到尘埃里去——。”我们的遭遇,不是这样吗。越是向上向前,这情形是减少的。
关于努力不懈以进理解,也有一点障碍,譬之如相约登山吧。越往山顶,相距越近,直到山巅,相逢一处。然而你会发现,人与人之间思想的山峰是各自独立的,两座大山,在低处犹可相接,而在山顶,只能越来离彼此越远。
那么攀登还有什么意义?何不在山下相逢?
我想,在山上更高高度上的相望,必然是更开阔的视野,必然胜过朝朝暮暮。思想自己是带着翅膀的,精神的最好促进不是空间上的交缠,而是构建自己的一个维度,作为对彼此的回应。
因为时常会有外行对于内行的批评,所以反之,一些正当的批判也被抵制了。食客即便自己不懂怎么做菜,他仍然可以挑剔菜品风味,这时厨师的正确做法是根据意见进行改进,而不是荒唐地说“你做一个试试”。
但是要防止走向极端,就是当虚心进步成为被认可的做法时,要知道上述的理由有个前提:食客不是醉后诓语,或者天生的恶棍游子。他虽不是“做菜”的内行,但需要是关于评菜的内行。
批评往往是价值观的冲突,批判则要告诉大家哪里是辣椒哪里是玫瑰。我常有一种矛盾的情愿,一方面希望大家对自己所坚持所从事的无比忠诚无比热爱,几乎认定其就是唯一道义唯一真理,又同时希望我们能够清醒地明白,你所坚持所从事所到达的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端,还有许多的更深的更高的,更正确的,价值,事功,甚至是我们不但还没认识到,甚至连想到想不到的存在着。
对于文章,有一个小的启发,不能贪,贪正确,贪全面。别着急,一点点地说,一处处地讲。
我们的道德,技艺,生命,属于外界,也属于自我的。每天每年,我们充当多种角色,配合在多个“外界”中。然而这些外界所需求所关注的不是我们的全部。于是我想,另一方面,在与多个外界的轮转中,我们还要能够拼出一个完整的自我来。就像,你是一个齿轮,与周围的多个齿轮相连,但是哪一个齿轮也不会跟你重合,你仍然定在自己的中心上。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所以要你从此出发,而不是随之去吧。
在相切的点上,你们是相同的方向与速度,而越过那一点,你们走着各自的路。
窗外的脚步声渐渐弱了,再过十几分钟,鲜红的发光字也会暗淡下去,沉沉地睡去,等待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