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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自我和“足够好”的母亲

2016-03-19  本文已影响910人  carbon小白

最近,读武志红先生的专栏文章,发现在他的文章里频繁出现着两个关键词:真自我,假自我。

“自我有两种:真自我,假自我。有真自我的人,他的心理与行为是从自己的感觉出发;有假自我者,他的一切是围绕着别人的评价而构建。”

“‘假自我’是戴着面具生活、以别人的感受为中心,然后构建起一个‘假自我’。而‘真自我’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中心,构建了自我。”

(一)那么,假自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们每个人都有观察世界的方式,都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有意无意的整合着自己的认知、体验和感受。同样一个词,对甲来说可能过眼而去、无关痛痒。对乙来说,却会莫名牵动出他心中的血泪来。

也许,武志红文中的“假自我”会给这样的一些人带来内心悸动:他们无法安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总是借助别人的眼睛看自己,他们总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兴奋或不安,他们把别人的反应当做画笔借以勾勒自己的形象,他们把别人的观念作为信条借以定义自己的人生。

所谓“假自我”,说的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活得有价值,希望自己的人生充满意义。可是,什么叫做自我价值?什么叫做人生意义?这两个概念需要定义,很多时候,他们在无意识中把对这两个概念的定义权交给了别人。

没错儿,他们很多时候就是我们。

我们缺乏定义自己人生的勇气和胆色。

我们选择一份貌似光鲜的职业,或者是高薪,或者是稳定,或者代表着某种权威和社会地位。我们把对自己的认可和肯定绑定在这份职业带给我们的荣耀里,用这份荣耀抵抗工作中的心酸和无奈,抵抗内心对自由的向往。我们牺牲了自己的心去成就被社会、被父母、被亲戚朋友、被人民群众定义的“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

年少时,我们不敢不优秀,不敢不努力,不敢不乖,不敢考不上大学,不敢考不上研究生;到了婚龄,我们不敢单身,更不敢找个门不当户不对上不了“台面”的男女朋友;结了婚我们不敢做丁克,哪怕感情磨光了也要继续摩擦肉体就为了生个孩子;同性恋者不敢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就算背负内疚娶个无辜的人做垫背也不敢坦荡真实的活着。

我们用这么多“不敢”蹂躏自己,只是为了迎合那被别人定义的“正常人生”。

我们的心里永远活着一个“别人”。他用权威的嗓音压制我们真实的欲望,扼杀我们本性中的梦想,打击我们脆弱的张狂,把我们塞进统一规格的模具中,剥夺我们自己定义人生的可能。

(二)可是,有没有另外一种人?

他或她有勇气定义自己的人生。

当他们的内心涌现出一个想法时,没有“别人”的声音对他们报以嘲笑、轻慢或嗤之以鼻。这铸就了他们果敢的行动力,也成就了别人眼中的不可思议。

当然有。

有个叫胡晏荧的女子。

她在29岁那年第五次辞职,带着所有积蓄,瞒着父母,来到景德镇的一个小村子,离群索居,用三年时间让自己成长成一个制作陶瓷球形关节人偶的手艺人。

她说,“理想的生活,就是按照喜欢的方式,长成应有的样子。一切我们原本就该恭顺受之,也原本就什么都不用着急。”

她说,“手工艺是世上最正直的行业。一旦找到了作为匠人的自信,就不再有恐惧了。”

还有个女孩儿,她的名字叫沈芯菱,是台湾著名的公益天使。

十一岁时,她通过发送电子邮件帮助包括自己阿公在内的果农多卖出了三万多斤原本会滞销的水果。

十二岁时,她成立了台湾第一个农产品直销网站,在之后的十年间向全国各地成功销售出一百多万斤文旦。

十三岁时,她帮助穷困的孩子架设了“安安免费教学网”,网上的教学内容都是由她自己翻译整理的,之后的九年里,成功帮助五百多万名学子获得优质免费的教学资源。

十四岁时,她开办了“阳光世代英语免费学习园地”,靠着自己的企划筹措,免费让75名弱势学子接受公平教育。

十五岁时,她投书报社,说柳丁价贱伤农,农委会发文反驳说小女生的话不可信。她让母亲帮助拍照留证。然后架设网站,提出证据,和农委会论战,最终促成政府启动九二机制,柳丁价格从一斤四元回稳到十二元间。

十六岁时,她创办两届“FORMOSA青少年创作展”,鼓励偏远地区青少年勇于创作,追求梦想,并帮助112名青少年创作展览,开启青少年创作之风。

她说,“以一己之力,二十三岁的我,投入公益10年以来,大概花了500多万元的个人收入,其中没有接受任何赞助捐款,都是透过参加演讲、写作、比赛、拿奖学金而来。”

她说,“这世界可能只有两种人,一种是do,一种是do not。”

她说,“我的确非常平凡,但我就是选择去做而已。选择让每一个遇见我的人都可以变得更美好,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我惊诧于她们的勇气和力量,也忍不住思考:也许每一个平凡的生命里都蕴藏着这种力量,但为什么我们的力量只有一闪念的短暂生命,随即便消失在自嘲的叹息中。而她们的力量却可以不断生长,不断茁壮,不断从头脑中走出来,扎根在坚实的土地上,刻印在真实的生命旅程中?

是什么成就成就了她们的do,又是什么让我们止步于fantasy?

也许,有很多原因造就了今日的沈芯菱。

贫寒家境和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成就了她对于下层人士的关切,也成就了她对于社会不公的觉察力。这决定了她会做什么。

网络给了她投身事业的机会和途径。不断的尝试,不断的努力,一次次局部的成功为她搭建了良性循环的经验组织模式。这决定了她怎么做。

然而,最让我关切的却是:是什么决定了她敢于做?她do的力量从哪里来?

我的答案是:来源于她自定义自己人生的勇气,来源于她的真自我,那是一种自性化的人生体验和价值实现方式,这成就了她独特的人生历程。

那么,又是什么成就了她的真自我,让她有勇气定义并实践自己的人生?

在我看来,一个弥足重要的因素在于:“足够好”的母亲。

(三)什么叫“足够好的母亲”?

“假自我”,及“足够好的母亲”,这两个理念均出自同一个人:英国的精神分析学家温尼克特。所谓“足够好的母亲”,指的是介乎于“完美”和“不够好”中间的母亲。她尽到了自己为人母的本份,也有着无法避免的缺憾和不足。而只要做到足够好,就足以成就孩子的健康人格。

那么,什么样的母亲才算是足够好的母亲?母亲的好或不好与孩子真自我的构建之间存在怎样的因果关联呢?

结合温尼克特的理论以及沈芯菱和母亲之间的情感互动,我觉得有四个方面值得关注。

首先,在孩子生命的最初阶段,足够好的母亲应让孩子体验到充分的“主观全能”感。

它虽是个脆弱无助的婴儿,但在母亲怀里,却如同予取予求的君王。只要它饿了,瞬间就能贴上母亲温润柔软的乳房。只要它冷了,马上就能感受到母体的舒适安全的温度。它有任何不适,都能被母亲及时的感知、回应。母亲就像另一个它,链接着它身上的各种需求并报以最准确最迅捷的反应。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切会让它产生错觉,仿佛是自己的饥饿塑造了母亲的乳房,是自己的寒冷成就了周身的温暖。

这种“全能”的幻想正是母亲对孩子最好的馈赠。

它的意义在于,让孩子在以后漫长的生命历程中,都能持续不断的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独特的人是重要的、真实的;自己的所思所想、欲望、追求都是充满意义和价值的。

在温尼克特看来,成为这样的母亲、对刚出世的孩子施以倾心关怀是人性使然。他称之为“原初母性关注”,即一种“眼里只看到孩子而不及其余”的近乎疯狂的生命状态。

当然,这样的状态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作为一个正常的母亲,她会慢慢收回投向孩子的关切目光,而重新关注自己,自己的需求、感受、欲望、自己生命的充实。相应的,她对孩子的回应也不似从前那般及时、专注,有效。

这样的转变会带来一个直接的后果,那就是:孩子从主观全能的幻觉中逐渐清醒,而慢慢意识到母亲是不同于它的另一个人,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和行动力。而自己生命的维系并不取决于自己的意志,而是取决于“别人”的回应。

从主观全能的梦中醒来,走入这令人无奈的现实世界,这对孩子来说,即是无从选择的沉重宿命,也是终将面对的成长挑战。

同样需要面对挑战的还有孩子的母亲,她即是孩子主观世界的缔造者,也是客观世界的卷帘人,在这个过程中,怎样的一个她才算是“足够好”呢?我们接着来谈为人母者需要关注的第二点。

如前所述,如果母亲在孩子生命的最初阶段,为孩子缔造了一个全能的主观世界,就等于为孩子以后的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让孩子拥有了一种本源的力量,去感受自我的存在和生命的自在。

但是,这样的力量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随着孩子体验的视角从主观世界转向客观现实,这种建筑于幻觉之上的力量感也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因为,这是一个冲突不断的现实世界,为了生存,他需要去适应去妥协去服从,需要压缩自己的欲望,需要通过努力换取关注和支撑。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他自己,还有别人。

在这些“别人”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别人就是他的母亲,而他与母亲的关系也有着耐人寻味的复杂和微妙之处:他对母亲的索求带着掠夺性的狂暴,为了成就自己的快乐他尽情的榨取母亲。因此,母亲对他有着不可避免的恨和无奈。母亲体验着自己的感受,同时也需要足够的能力包容和化解这些感受。通过对感受的疏通化解,她也可以做到:在顺从孩子索求的同时,充分的保全自己。

如果母亲没有化解感受和保全自己的能力,她就可能转向“退缩、塌垮和报复”。而这样一个被击溃或被摧毁的母亲形象就会进入孩子心里,绑定着孩子自我折磨的内疚和自责,让孩子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产生深深的负罪感,从而再也不敢充分的使用和需要别人,并因此习惯性的压制自己的内心需求。

综上,作为足够好的母亲,需要关注的第二点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我们有爱孩子的力量吗?换句话说,我们对孩子的付出到底是一个成熟的母亲充满力量的爱,还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不得已的自我牺牲?那种带着自怜与悲悯,充满自我牺牲感的付出,以自我毁灭的姿态让孩子承担着无法卸载的内心重负。

的确,很多时候,人生艰难。为人父母者,为了下一代,常活得挣扎而坚忍。在生存压力和责任的夹缝中,他们的爱也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能在艰难付出的同时向孩子绽放温暖恬淡的笑意,也许并不容易。

此刻,不由想起了沈芯菱的母亲。在很多场合,沈芯菱都曾提起她家境贫寒,父母靠做流动摊贩为生,家中负债累累。而为了支持她的学业,母亲通过变卖玉佩为她买来了第一台电脑。从芯菱的叙述中,可以感受到她对母亲的感恩。但更让我动容的,却是她嘴角那浅浅的笑意。

这温暖的笑容让我看到了她对于母爱有着充盈的幸福体验,母亲的付出充满着爱的力量,而非自我牺牲的负担。而正是因为有这样饱满丰润的感情滋养,她才能始终葆有对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的深切感知,她能一直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并用自己的行动力应和着内心那源源不断的活力之泉。

如果说早期的“主观全能感”曾带给我们感知自我的真实力量,那么这种力量的充实流动仍有赖于我们常常回归母体,不断充电。

母亲作为“客观现实”的一部分,一方面以其不可避免的人性弱点为我们的成长制造挫折和无奈,一方面基于其内在的责任和社会化的动机,为我们设定行为的界限,使我们得以包容他人的欲望并适应社会的规则。

这两方面都将构成对“全能力量”的冲击与挑战。而基于母性的本能,她必然渴望不伤害我们内在的自信心和安全感。因此,如何在肩负教育职责的同时,对自己的人性保持自省,同时又不断的唤起和巩固孩子内在的全能感,将是为人母者一直面临的主要矛盾。

而科胡特所谓“没有敌意的坚持”正是努力兼顾矛盾双方的执两用中,即以善意温和的态度贯彻必需的行为规则。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人生课题,值得报以充分的关注。如果我们一味地放纵和鼓励孩子的全能感,而不让他体验挫折,体验生活的艰难,体验人际碰撞,体验实现欲望的代价,体验个人的无知和渺小,他就会活在自我全能的幻象中,并在真实的客观世界为了留存和保有这个幻象被虐得身心俱损、遍体鳞伤。

相反,如果在孩子和现实摩擦碰撞的过程中,没有一种持续的力量为他创造一个肆无忌惮的心理空间,让他得以和内在的自我保持连接,不断体验自己的真实、独特和伟大,他就有可能为了迎合、照顾、成就别人的感受不断限缩自己的空间,他也许会忘了自己,而在对别人感受的解读和揣测中辗转求存,直至活成彻头彻尾的“假自我”。

在此,我要提出作为一个“足够好”的母亲,需要特别关注的第三点:对自己生命的担当。

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去迎合、照顾、成就别人的感受?因为最初,这个“别人”不是别人,而是身边的父母。

确实,生活的困窘,内心的沮丧不时地折磨着他们,让他们体会着无依无奈。此刻,如果他们无力化解彼此间的矛盾,孩子就会成为他们争吵的调停人。如果他们无力处理自己的情绪,孩子就会成为他们感受的承接器。如果他们脆弱,孩子就被迫茁壮,以承载他们的无助。如果他们空虚,孩子就会成长成一种寄托,以填补他们内心的空洞。

孩子和父母的关系永远处在这样的互动中,孩子能敏锐地觉察到父母情感的缺失和融合的渴望,并报以忠诚的回应。而这样的回应常在家人有意无意的反馈中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但是,这种过早的担当是以对自我空间的挤压和牺牲为代价的。他们可能会过于认同自己为人子女的角色和责任,而慢慢忘记回到自身的路。

那个以别人的评价和感受为中心的“假自我”因此便得以恣意生长。

我们前面谈到了一个“足够好”的母亲应该关注的三个方面,首先,是在孩子生命的最初阶段赐予它全能的主观体验。其次,是面对孩子的“破坏性使用”,在顺从和承受的同时能始终葆有爱的力量。第三,是对自己生命的担当。担当自己的情绪情感,担当自己生存的艰难,而不让孩子越俎代庖过早负重。

如果说做到第一点是母性使然,第二点和第三点则涉及到母性和人性的交锋。即便已为人母,依然会有作为“人”的疲惫和脆弱,有恨,有不安,有无法填充的情感空虚,有无处安放的灵魂负重。我们会本能地寻找依托、慰藉,当枕边人不那么可靠,我们又无法卸掉自尊向外求助时,也许会本能的把目光投向那个小小的背影,那个曾与我们血肉相连的小小生命,就像另一个自己,让我们可以安然交托。

可是谁曾想过,这个貌似别无选择的选择却改变了孩子的人格建构模式,铸就了他并不轻松的人生。

此刻,我不禁又想起了沈芯菱的母亲。当沈芯菱把人生赚到的第一桶金交给母亲以缓解她沉重的经济压力时,母亲淡然拒绝了。她说孩子既然有这天赋的本事,就应该善用收益,否则老天会把她的本事收回去的。

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母亲:即便生计艰难,依然可以用自己对生活苦难的承担力对抗人性的脆弱,用饱满充盈的爱人爱己之心抵御匮乏的感受,从而呈现为人母者应有的自在、 平和、明亮、旷达。

在这里,有必要强调的是,所谓“担当自己的人生”并不是让母亲掩饰内心的苦痛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而是不逃避不退缩,坦然面对自己生活中的压力和内心困境。常和自己对话,跟伴侣沟通,向朋友倾诉,必要时,可以求助于心理咨询师。但无论如何,别让孩子过早的成为你的咨询师。

孩子应该有他自己的世界,应该有充分的机会去感知和体验自己内在的冲动,去实践和体会,让自己内在的梦想在客观世界落地生根。当他的愿望刚刚露头时,父母的态度至关重要。这是我们即将探讨的第四点,“足够好”的母亲应支持、鼓励孩子的自发性,最好能跟孩子并肩作战。

试想一下,如果你十一岁的孩子跟你说,她要通过向各大企业发送电子邮件的方式帮爷爷推销水果。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或者,已经成年的女儿决定第五次辞去工作,只身去一个偏远村庄,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手艺人,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们的感觉取决于我们内在的认知和感受,我们可能会基于自己的个人经历对孩子的选择做出认知层面的预判,也可能在预判的基础上产生唯恐孩子受伤受挫的恐惧、担忧和焦虑。这决定了我们在面对孩子的探索时会表现出消极和犹疑:“想什么呢?别傻了。”“异想天开!现实点儿吧,先走好脚下的路。”“傻孩子,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所有这些声音以及声音中的语气和态度,否定的、不屑的、令人的沮丧的,都会化成孩子心底的那个“别人”的声音,留存在孩子的生命旅程中。并和现实的困难联手,一起谋杀孩子自我拓展的勇气和行动力。

在成长的路上,沈芯菱也曾自我质疑:“我所提供的,真的是别人需要的吗?”“这会不会是我的一厢情愿?”好在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深夜用功编教材,陪她上山下海拍照,让她坚定的大步向前。

也许,你想问,如果孩子的愿望明显是不切实际的,我们也要支持吗?

如果有一天,孩子跟你说,他要退学,然后把自己修炼成一位武林高手,先别急着否认或拒绝,也别当做戏言一笑了之。仔细问问孩子,他的愿望是基于什么动机(比如成为一个有力量的人?),这动机又源自什么样的经历或感受,一个愿望就像一扇窗,会让我们有机会窥见孩子心灵深处的光明与黑暗。

同时,可以从动机出发,对他的愿望做更具现实性的调整,比如把他摘叶成器、御剑飞行的梦想变成报一个击剑班。

总而言之,一个“足够好”的母亲就是让孩子在走向客观世界的过程中,始终葆有和主观内在自我的连接,葆有对自我的关注,葆有自我实现的激情和勇气,同时也懂得迂回妥协,没有脱离现实的自闭和虚妄。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讲明白,一个“足够好”的母亲或曰一种相对健康的教养环境对一个人成长的意义。可是,我们从呱呱坠地到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成长过程中有太多不可知、不可控的因素。如果把内心所有的挣扎、无奈、与自我的背离都归咎于父母,显然并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更何况每个人的生命状态很难用“真自我”、“假自我”这两种极端的表象去定性。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真假杂糅,且真与假的权重在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处在变动之中。小到一个梦、一篇文章、一个独处的下午,大到分离、灾难、信仰都可能改变我们每个当下的人格状态。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无法安然于光明背后的黑暗,无法忽略那些活在我们心里的“别人”,他们以一种并不坦荡光明的姿态消磨着我们的自信和勇气,让我们不敢恣意舒展、不敢畅快开怀、不敢在这只来一遭的人世间留下自己坦荡扎实的脚印。

活出真我,并不容易。

但不能因为不容易,就轻言放弃。

(四)那么,从何做起呢?

当我们把目光过多的流连于别人的感受、别人的评价、别人的期待时,何不收回一部分,认真的审视自己?

朱晓刚先生有一篇文章,名为《驳鸡汤:成为你自己》。他认为,相比于“成为自己”,更为重要的是认识自己。认识自己什么呢?他给出了六点建议,在此引述如下:

1、了解自己的身体:比如身高体重,有脂肪肝吗?眼睛看得清吗?能跑下5公里吗?还能性生活吗?能喝多少啤酒不醉?

2、了解自己当下的欲望、冲动、情感体验,及其原由。比如,我此时此刻内心开心不开心?为什么这么生气呢?什么让我有这样的情绪?我的这个观点是怎么来的?

3、了解自己当下的思想、观念、及其原由。比如,我为什么会这么的认为呢?什么让我有这样的观点?我的这个观点是怎么来的?何人在何时告诉我并被我认同的?或是何时发生了何事让我得出这样的观点的?

4、了解不同关系下的自己:我们都是在关系里的,所谓认识我们自己,包括了认识在何种关系下的我们自己,关系赋予了我们身份标识,而非孤立、静止、绝对化的一个人。在一段关系中,你所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义务、权利、生活状态、行为表现及其目的等才是有意义的。

5、你希望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即你的理想化自我是怎样的?

6、你觉得按现有情况,预估下你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在什么样的情景下,你大概会怎么做和有怎样的反应。

认识自己之后呢?

多花些时间和自己相处。

前面提到那位用三年时间让自己成长为一名手艺人的女子,曾经有这样一段令我心旌荡漾的内心独白:

“然而那段终日劳作、沉默寡言的独处时光对我而言弥足珍贵,仿佛我避开了所有人,去了我自己的世界尽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蒙尘的镜子,我所做的事就是一点一点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样子。从此我再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是谁、该往哪里去。”

这段话里有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

朱晓刚在前面提到的那篇文章里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由于“自己”是一个过于复杂的概念,它由自我、本我、超我构成,且其相互之间冲突不断,所以,所谓“成为你自己”不过是句口号式的空话,不必当真。

这个观点很实在,似乎无可辩驳,但却无法俘获我发自内心的认同。

因为我深信,一定有一种生活方式,它呼应着灵魂深处的回响,镜映着三我冲突背后的本真,交融着主观与客观两个世界,它就在那里。

那是一条等待我们每个人去发掘的、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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