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事史312——啦啦啦

　　有时候，走在路边，会嫌弃一些路灯。譬如，灯光太黄啦，间隔太远啦，会把人的影子照得不像人啦；我自己也一样。譬如，早上要喝温水啦，天冷穿少就会冷啦，睡觉要穿袜子啦。以前是通通不会的。不过，幸好是还不需要戴一顶帽子。

　　刚刚，我就见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大叔。他穿着一身在夜里看不见颜色的衣服，大概是一件运动裤加一件外套夹克。他从对面的酒楼出来，双手揣在兜里，和其他大叔一模一样。只不过，他还戴着一顶帽子，没有描边，椭圆的形状，像是脑袋两边还微微翘起来了一点。我原本并没有太关注他。但是，他犯了一个我经常犯的毛病——走路踢到石头。原来，每个走路踢到石头的人，都会往前小跑上一段作为缓冲，然后再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人见到自己出糗。幸好，夜已经深了，我又戴着口罩。我告诉自己，可以尽情地笑，但也要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我现在在坐地铁，倚着一块玻璃，广州每辆地铁上都有很多这种玻璃，边沿磨得十分光滑，上面贴着一张房地产广告。我想起今天早上来了，早上我也是这样倚着接驳公交，我看着车窗外，因为车还没有发出。

　　情侣，或者成对成双的人，总是有很多。他们相互搂着彼此从地铁口出来啦，一个开车一个坐车啦。可是，他们大概都不怎么高兴了。这个季节，连树上的叶子都是脏的。我还看到对面的天桥了，上面的车，黄的啦，白的啦，都像是摆在橱窗上的面包。我最近一直在吃面包，楼下那个买面包的男孩，我每次在他店里买面包，要付钱的时候，他总是在电脑前。之前他还会问我要不要袋子。有时候，他还会尴尬地、像是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报个数字——两块五。他总在这三个字上加上一点音调，2—7—1。我自己也私自读过好多次，但它们好像本身就有这个音调。

　　早上那个坐车的地方，今天已经用白色护栏赌住了其他两个缺口。人不得不选择从那个贴着红色斑马线的缺口过马路。我想，大概是为了防止一些车辆在那个大大的缺口处调头，同时又可以免去一些不懂事的狗在那个下坡路段随意大小便的麻烦。可是，这样一来，也是麻烦了。右边旧小区的老人啦，刚从地铁边上完厕所要吃早餐的老人啦，从地铁口出来要到对面坐公交的老人啦，他们就要绕上一个大圈了。他们走很慢的。他们两只满是皱纹和青筋的手前后摆动八次，透明的白衬衫在风中来回飘动得像一面薄旗，他们才能拖起一只脚往前轻放上去。

　　客村站，人也是真多，明明下车的人已经很多了，上车的人却还是很多。身边有人大声打电话啦，有人玩和平精英啦，有人看短视频啦。他们就像旁边没有人一样，他们是多生气才会让他们觉得电话里的对方就在眼前，能看到他们发怒呢。

　　手机的行程通知一旦熄灭屏幕打开就会弹出来，因为用了手机羊城通坐车。今天，我已经不带羊城通卡了，不怕了。就像刚刚开始使用支付宝那个时候一样，我总要在兜里揣一二十块，因为怕吃不上饭。怕饿死。但是，人本来就是要死的，饿死只不过是非正常死亡的其中一种，实在是不值得再在上面放上一份注意力。

　　今天琶洲中转人少了很多了，是因为时间尚早的原因？我站在一个女生的后面，很快就上了车，车上也是空空的……

　　是的，最近我在看的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但是我发现，无论是哪种恋情，包括只是对恋情的谈论或试图描述，我看到就都受不了，有时候还会仅仅为了一点“马上要开始恋情”部分的苗头或预兆要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书——就是先把书页揉成一团再狠狠撕开哪种。不过，因为看的不是书，所以也就撕不掉了。

　　从地铁站出来，一个刚刚从厕所出来的大叔又牵着他的女伴到地铁边上的广场去跳舞了，想来他肯定连手不没洗，早上在地铁口旁边厕所方面完的大叔就很少又洗手了……我经过了超市，买了一瓶大宝。我昨天把我拿瓶过期一个月的大宝扔掉了。我每瓶大宝都是过期扔掉的，因为时间过得太快了。也是因为我很少使用它。如果我觉后面要裂开了，我就会使用，但是大多数数据，我又够不到我要涂抹的那个地方，像是那个地方还会移动一样，就仅仅是因为我看不见它。我还路过了一档烧鸡档。我下了决心，一定要再吃一次烧鸡，如果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吃一只八寸榴莲披萨的话。我又路过一个巷口，一个中年胖子牵着一只棕色廋狗。我见到狗向我走来，就连忙往后退。

　　“别怕，它很乖的。”

　　“坐下！坐！”

　　“你看，他就跟小孩子一样。”

　　我匆匆忙忙，快快走过了。我没有被狗咬过。我不怕狗。但是那种狗太丑了。如果有一个很丑的人走向我，我也要往后退的，一个好看的人走向我，我没有要为他牺牲的心理准备，我就也要后退，对于熟人我也是后退的。我不觉得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其他事物。

　　又走过一个巷口，又有一个超市在清仓大甩卖了。一个男人拎着一双蓝色胶拖在前面慢慢悠悠走着，旁边一家小店里四个大叔在打火锅，一个头圆圆的啦，一个是我隔壁那栋楼的房东啦，还一个穿着睡裤的主人啦。他们各自拿着一个一次性塑料碗，已经人到中年的他们，笑得却那样的开心……

　　不过也是，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肯定已经是相当的熟练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