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2）活在自己世界的老A

老A是个神经内科医生。

据说，他是他们当地的高考榜眼。

对于这种给说法，我是有点不信的。

因为，我认识老A的时候，他流着鼻涕、摇头晃脑，手里整天排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坐在诊桌前念念有词。

我问搭档：“他在干什么？”

“值班，准备考研。”搭档波澜不惊、习以为常。

我心中画了一个无限大的问号。

时间久了，我竟然发现，老A虽然看着形象邋遢、神经兮兮的，看病还是有一把刷子的。

他值班不知疲倦，不是在看病人，就是在看书。来了重病人，他和家属一样尽心，全力抢救不说，还帮着推车子、抬轮椅，值班一个晚上，他至少主动去看十几次留观的病人。逐渐出现了一些老A粉，他们觉得老A热情、医术也不错，完全可以ps掉他形象的不足，所以，这些经过他诊治病情好转的人们，后来都喜欢大病小病回来找老A。

我偷偷拿给老A一盒面巾纸，让他多讲讲卫生。他哈哈一笑，跟我勾勾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油腻腻的塑料袋，递给我说：“这是我吃饭时没舍得吃的猪肝，给你吃了补补血吧？”

我掩面而逃。

我们大家伙一起在食堂吃工作餐，老A会隔着桌子对我们说：“你们干嘛把肥肉挑出来？多浪费，来来来，都拨给我！”

我们一起把肥肉拨给他，看着他一边吸鼻涕一边都吃掉了。

有一天，搭档心情好，终于给我讲了老A的故事。

据说，老A刚分来的时候，并不在急诊。分到了待遇非常好的一个病房。

当时病房正在竞争科室业务主任，科室原有的工作人员是双数，正好分成两派，老A一来，就成了最关键的那一票，所以，两边都把他当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刚从象牙塔走出的、单纯的老A受宠若惊、噤若寒蝉，可能是由于重压，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老A患了重感冒，迁延不愈，竟并发了脑炎。

倒是他自己专业的病。大家伙齐心协力治好了他的病。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不到一个月，他又脑炎了。

好了两个月，又再次因为脑炎倒下。

三次脑炎，让同事们啧啧称奇，也让清秀的老A变成了邋遢的老A，流鼻涕、摇头晃脑、邋里邋遢、不讲究小节等特点，都是从那时候出现的。

他除了业务反而更精，其他方面明显的退步了，他所在的科室两派都放弃了他，把他发配到急诊，别人都是一年转一次急诊，他是永永远远的扎根在了这个最艰苦的地方。

他倒是自得其乐，每日开开心心的。

大家虽然觉得他邋遢又特别，但还是很尊敬他的，坊间也流传了很多他的段子。

其中有一个小段子，说是某年某月某晚，急诊科来了两批据说是很神秘又厉害的人火拼，一方拿着刀，到处找对方的人砍，误闯入老A的诊室，老A正在给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诊治，老人的家属一看那架势，吓得一下子跑没了影，只有老A举起自己的诊椅，双腿哆嗦的站在老人身边。后来他自己说，当时他心中想，要是他们敢打自己的病人，他就和他们拼了！要是他们敢打他┄┄，咳咳，他就哭着求饶。   

不过人家拿刀的人对他没兴趣，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段子，因为那晚我也在值班，只不过，我实在笨的可以，以为是拍电影，还问他们经过宣传科同意了吗。人家也是对我没兴趣，看都没看我就跑了。后来抢救受伤的人的时候，我才明白竟然不是在拍电影。

我后来还在街上见过老A几次，他都是左手推着一辆高大单薄的自行车，右手拿着书，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看着书，任凭车流从他身边穿梭而过，看得我胆战心惊，叫他，他也不应。

他真的以高分读完了硕士，毕业课题也做得十分漂亮。

后来好多年没有见过他。

前几天，在街上偶遇老A，他兴奋地对我说，他在一所小岛买了一座小石头房子，虽是平房，但是环境十分漂亮、幽静，他也不想晋高级职称了，就只管好好上班，等退休了，他就去自己的世外桃源享福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熠熠发光，呃┄┄，好吧，鼻涕也有点发光。

祝福老A，其实你要是面对他的时候，只盯着他的额头看，他还是蛮帅的。祝福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快乐。

那些日子（2）活在自己世界的老A